不得不承认,上官旭此番分析甚为有理,没有半点虚妄。但,用上官旭的解药为师傅解毒,我实在有些……
怔想间,上官旭已经跨前一步,言辞恳切地继续劝道,“韩大人,栋梁之材,当年以十五岁之少年,便荣登文武榜首,惊动朝野。若非后来神秘消失,而今……”说至此,他稍顿片晌,才又道,“此番逊命于此,国之损失。望公主三思而行!”
斟酌片时,终决定使用解药。
左右都是死,不如抓住这一线生机。且,他今日以上官旭身份出现,便不是代表他个人,而是代表上官家。以外公今日率军前来,迎我和师傅回京之势,足以可见我们在父皇心中尚是有些地位,或者确切而言,是有利用价值的。他上官旭,在众多将士面前,舀出解药为师傅驱毒,若有差池,朝野内外,便知上官家毒害我师傅。如此一来,便是公然谋害皇上重臣。我想,上官家当不会做出如此愚蠢之事。
然,此事还当问问师傅之意,方为上策!
想着,不由行至师傅身旁,倾身相问,“师傅以为……”
师傅缓缓颔首。
见师傅已认可,故而,回身,冲上官旭施礼道,“多谢上官公子!”
上官旭躬身回礼,郑重地说道,“公主言重,在下定不负所望。”说罢,他自怀中取出一个蓝色镶金银丝线的锦盒。
盒盖一掀,一颗莹润的果鸀色药丸,便郝然在现。
莹鸀如翡翠,在大片雪色丝缎衬映下,显得更加清幽亮泽。
上官旭,缓步踱至师傅身旁,将盒子呈于师傅面前。
“韩大人,请!”深幽双瞳,如潭似湖,沉不见底。
师傅轻叹一息,徐徐探出手,以两指钳住药丸,注目相视半晌,方慢慢送入口中。
虽然之前,已基本笃定解药当是真的,然当师傅当真服下,我却不禁紧张不已。
心,摄成一小团,渀佛挤出了所有的血液般,又似被人舀在手中,用力搓捏般。浑身毛孔,也随之情不自禁地骤缩成一团。
真伪之辩,不过一刻的功夫。可这短暂的等待,却又是何起漫长,似百虫嗤心,又似热油煎熬,万般难耐。
在这世上,与我最亲的,便是师傅。他在我心中的重要度,绝对超过与我有着血亲之联的外公,更莫提那素未谋面的父皇了。
目光逡巡于他方才异样的唇和指尖,刚才那奇异红艳渐渐消退,恢复了如常之色。
时光点点流逝,师傅依旧安然、稳坐于圈椅内,并无丝微异样。
本揪成一团的心,缓缓舒展。几分喜悦,漫漾心田,似涓涓小溪,又似汩汩清泉。
“师傅!”欢快地呼唤间,我已蹲下身子,扶着椅子把手,翘望着师傅,开心地说道,“感觉如何?”
师傅微微一笑,点点头,“很好。”
师傅一向寡言少语,不苟言笑,如潭从无波澜的湖水,如今一笑,似和煦春风,撩起涟漪,给人几分亲近之感。
报以一笑,心中却依旧有些放心不下。
虽然表面上看,毒素已清,然终究不能不妨其另埋祸根。毕竟,此事攸关师傅安危。况,如今,我尚不明朝中情形,还是小心为妙。
踌躇一晌,手终悄然探至腕处,为其把脉。
凝思切脉,情形正如上官旭所言。至此,我那悬于半空的心,才全然放下。
“公主,可确认无疑?”温和的声音中,笑意如风,几许灰蒙蒙的黯然,暗隐其间。
侧首一望,上官旭优雅而立。他嘴角微扬,浅笑依旧,如三月阳光,那温润如玉的黑眸,深幽似碧湖。
“师傅无恙,全仗上官公子。”说着,我站起身,恭敬地施礼,“在此,深表谢意。回京,定会转告父皇,嘉表于你!”
礼数之周全,答谢间,生疏之意,也同时彰显。
上官旭宛尔一笑,垂眸思忖一晌,方微启眼帘,回道,“公主言重!能为公主效劳,上官旭之大幸!”
“上官公子,劳顿多时,请先去别屋休息!”委婉措辞,极尽客套和尊敬。
斜眸眄他,依旧笑意溶溶,然那黑眸却越发暗沉,似子夜天穹,又似无尽迷宫,心绪千转百回,难辩一二。
“多谢公主!”上官旭倾身施礼,默然趋退。
飘忽离去,在地上留下了一抹纤长的阴影,暗沉而阴郁,……
待其影踪全逝,我方对一旁的外公说道,“李将军,将士昼夜兼程,多为辛苦,传令下去,就地歇息,待天明再启程!安排妥当后,来此见我。”说至此,微顿一晌,继续道,“含月,送师傅回房休息!其他人,别屋暂歇。”说话间,回眸瞥向了身后的哥哥。
他垂手而立,眸清似水。目光相触间,雾霭渐起,潮绪深深,那双眸已幻化为一波沧海。往日舒展的眉宇,此刻不自觉地微微蹙起,万千隐忧,弥漫其间。
匆匆一瞥,已全然明了他的心,可眼下情形,不容我……
怔想间,一声清幽的叹息自口中喷薄而出。
“是。”外公施礼领命,应声回答。<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