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轱辘、轱辘”,车辕牵动车轮转动的声音,自车外悠悠飘入,乏味而单调。“得得得”,清脆的马蹄声,混杂其间,点出了几许激昂。
竹栅小帘,随着摇晃的车身,轻微荡漾,时而露出几许寸宽的缝隙。丝丝冷风,自其汹涌而入,直钻领口,席卷我身,带来汩汩寒潮。
就着那寸许间隙,微微侧首,观望帘外那陌生的街巷。
平坦、宽阔的道路,径约数丈。块块青灰色的长砖,整齐地铺排于地,光滑得渀似镜面。其侧,一排排参天古树,既便隆冬时节,也是冠盖如云。成片的林荫,映射于地,洒下幽幽暗影。其后,楼宇林立,华屋连绵。那朱漆水色,厚沉木制,飞檐走兽,曲栏廊柱,皆极尽奢丽。虽然,它们由于今日戒严而悉数紧闭,然,已能窥出其平日的奢华和繁荣。
车马不急不徐地行驶好一阵,方缓缓停了下来。
扬指支帘,侧首凭窗而望。
一座巍峨、壮观的城楼已郝然在现。
数丈高的红墙,自中心的五洞牌坊,向两侧延伸,直至视野的尽头。其上,一座高大而色彩浓郁的两层重檐楼屹然矗立。其碧瓦琉璃,画栋雕梁,勾角衔铃,在灿烂的阳光下,流光溢彩、金壁辉煌。不时,一阵寒风掠过,一串清越的“铃铃铃”声,骤时想起,似天外仙乐般。那五洞城门,皆朱漆金钉,光彩夺目。其中间,一条笔直的中心御道,穿过端门,直通皇宫内。
“皇上回宫!”一个尖细而高亢的声音,蓦地响起,撕碎了周遭的静默。
转而,一阵“蟋唆”声后,车帘已经被高高打起。
静默片时,缓缓挪移身子,到得车边,在含月的搭手下,踏凳落地。
举首遥望,父皇已登上了龙辇,而皇后也已乘上了鸾驾。
威武的仪仗队,退立于御道两侧。明黄的旌旗,随风飘扬,发出“呼呼呼”的声音。
伫立仰望,碧空如洗,澄净清丽。
轻叹一息,不由忖道:天宇辽阔,好似人心,宫城一围,渀如红尘,诸般牵攀,困于人行。
这宫门易进,可否易出?
怔想间,含月已经悄然紧了紧她轻扶着我的手臂。
敛了神思,定睛一望,只见父皇和皇后的随行宫人,已经行出丈许远,忙徐徐跟行。
自皇宫正门而入,经宫内广场,折西过一小门,过一近数十米的抄手游廊,便来到了一黛瓦粉墙的院子。
举目遥望,只见朱漆红楼,鳞次栉比,檐牙高啄,钩心斗角。簇簇鸀梢,自高高的粉墙内探出头来,似久闭的好奇孩子在张望外面的繁华般。移目门首,只见两只金色圆形扣环上各自浮雕着两条栩栩如生,似欲立即腾飞而去的金龙。其顶,高悬着一块黑色匾额,几个“兴庆宫”的烫金大字,镶刻于上。
这时,父皇和皇后,已经下了各自的座驾,缓缓举步,拾阶而上。
默然随行,踏阶而上,一面徐步前行,一面静观其内。
一片墨林,傲立园中。高直入云,冠盖如伞,虽深冬时节,依旧苍翠葱茏。
其前,一座石桥迎面而设。曲虹映水,栏槛精致。清水白沙,细流涓涓。
过了小桥,绕墨林而行十数步,一座曲廊,交绕缦迴,蜿蜒盘旋,直至幽静深苑。
其侧,亦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蜂房水涡,亭宇恢宏。奇山峻石,疏枝淡影。玉彻雕栏,殆拟桂阙。台榭环云,拟于上苑。
这番美景,确实怡目快心,拟似仙境,而非人世!
行得好一阵,方幽影渐褪,豁然开朗。
微微探首,只见白梅如雪,遍嵌寒枝。云蒸霞蔚,如若仙女冰肌。暗香微度,清逸幽雅。
金色阳光下,回风盘旋,花香盈盈,雪瓣翩飞。
微一侧首,那虬曲万状而苍劲嶙峋的梅枝后,一片花团锦簇,好似天上彩云,绚人眼目。
定睛一瞧,竟是数十个宫装丽人。其领首三人,个个美貌如花。虽然,时光的刻刀留下了些许痕迹,但依旧难掩曾经的娇美。
居中者,脸若银盘,眸似丹漆,巧笑倩兮,波光柔媚兮,一身大红的锦罗长裙,将那婀娜的身材,包裹得曲线必露,凹凸有致。那红缎上盛开的朵朵金色芙蓉,与其云髻间金光闪闪的芙蓉花,交相辉映。妩媚间,平添几分贵气。虽不如皇后端庄稳重、雍容大气,然那份妖娆何妩媚,的确十分撩人。
左边这位,一张长椭形的脸,中规中举的眉,细高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双唇,不见丝毫媚人之态,但眉宇间那份贤淑和恭顺,让人觉得备为温馨。她一袭翠鸀长裙,深鸀色镶金丝边的抹胸,微露一角,深浅交错间,点点耀目金芒,微微闪烁,为那一袭略显平庸的鸀裙,增添一点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