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老人反手一挥。衣袍掀起一股朔风。那八角花灯火光陡盛。旋即飞速旋转起來。
从怀里最贴身的地方取出那粒丹药。离墨双手将它颤抖地捧起。觉得心口似被什么东西蚕食着。她知道巫毒已经开始引到她自己身上了。
“城雪……”
她将丹药小心地贴在脸上。闭上眼轻轻唤着这个名字。痛苦而无助。“对不起。我终究是又一次负了你。”
恍惚间。又是那年碧水湖畔。她迎风而立。剑指他心口。霸道地宣判着他的命运。“愿赌服输。赢了我就得入门。否则。便去做千叶门的鬼。”
而他只是微微挺身一步。剑尖沒入半寸。他笑。“我可以死。但我选择做你的鬼。”
白马之上。她伸手收下他的月牙面具。一挥马鞭隐入茫茫大漠。猩红披风潋滟如天边落日。“北冥。南城雪。六个月后若你未娶。我未嫁。我会回來找你。记住你还欠我一条命。”
从刀剑相向到许诺痴守。从失而复得到得而复失。七年跌宕。却抵不过短短一瞬的造化弄人。
“这丹药。是他唯一留给你的东西是吗。”
老人的声音再度传來。离墨睫毛一颤。睁开眼。她起身。盯着花灯中的火光。冷冷道。“是。”
“这一声回答是说给你自己听的。如若还有其他残念留着。你会活活被这巫毒给折磨至死。”
离墨披风下的手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她骗了这个老人。因为她腰间现在就配着南城雪送她的夕颜匕首。她一直贴身带着。从不曾遗落。
“我确定。”她点了点头。走向那花灯。“沒有其他了。”
离墨将握着丹药的手放在翻卷的火舌上方。那火像是有灵性。立刻疯狂地向上窜了起來。只要她一松手。那丹药马上就会被焚成灰烬。
“孩子。我最后说一句话。切莫后悔。”
老人隔着白布紧紧盯着她那只手。那是她的右手。手腕上横着一条蜈蚣似丑陋的疤痕。几乎要将整个手腕给斩去。
“为什么要后悔。后悔又有什么用。”
那声音几许悲凉。几许无力。离墨看着那火。嘴角轻扯。摇了摇头笑道。“如你所言。一切……都是命。怨不得他人。”
说罢。五指一松。
谁的爱。不疯魔。不成活。
明明是清晨。四下一片光明。视线几乎有些迷离。可血鸦谷这里却是天幕绯红。如此诡异的分界。让整个苍穹宛如日夜交界。
长孙一澈赶到疯人崖的时候。发现离墨的破霄依旧(www.hao8.net)一动不动地匍匐在一处。背影看起來极其悲伤。
而破霄听见他來后。兽瞳中立刻闪过精光。像见到救命稻草一样扑上來拉着他的衣摆。好像要告诉他什么。
“她在里面对不对。”
看见这异常的一幕。长孙一澈激动的双眼中裂出血丝。迫切道。“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她就在这里面。”
“呜呜……”破霄紧紧地盯着他。喉咙里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
它是在哭吗。疯人崖的狼王居然流泪了。
长孙一澈只觉两眼一黑。墨儿她一定出事了。
一道血红的影子突然从他们头顶掠过。划出一轮凌厉的弧线。长孙一澈惊醒。高喊。“破霄。你先离开这里。”
说罢。两腿一夹马腹。继续朝着红弧的方向疾驰而去。
因为他看到的不是什么霞光。而是一只血鸦。
血鸦是成群出动的。现在只是一只。也就是说很快就会有更多的血鸦涌过來。
“哗啦。”
天色越來越红。长孙一澈身骑骏马直接冲入那杀气凛凛的地域。一道墨绿色瘴气凌空精准地劈在他面前。
马儿一声惊叫。长孙一澈右手按在腰间的赤刹上。抬起头看到一片一望无尽的榕树之海。而路的尽头。似乎有一点火光。
十分微弱。几乎看不清。但是直觉告诉他。他的墨儿就在那里。
而几乎是同时赶來的血鸦。亦在那结界外发出聒噪尖锐的啼鸣声。
但是血鸦毕竟是动物。耐不住性子。一声尖利的嘶鸣后。便朝着那瘴气横冲直撞了过去。
轰然一声巨响。撞击处发出刺目的绿光。立时让长孙一澈睁不开眼。
一股刺鼻的腥臭味传來。还带着隐隐焦味。长孙一澈定睛一看。发现那血鸦居然已经化作一捧焦土落在自己身下的马蹄前。
一击命中。
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他从來沒听说过。这世上竟然还有能克住血鸦的东西。
从马背上跃下。身前的瘴气因为血鸦的那一撞。此时也露出了一个巨洞。但仍然发出噼里啪啦的刺耳声响。似在警告他不要接近里面的禁忌之地。
“墨儿。”
他朝着那尽头的火光。凄声高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