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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流霞施计(1 / 2)

 杨氏脸上风平浪静,看不出有一丝不愿意的表情,开口时,语气亦十分平静:“老爷,咱们能重回东京,全是因为仲微媳妇帮咱们还清了债务,虽说咱们是一家人,但我以为,这笔帐,还是还给她的好。”</p>

只这一句,就叫张栋无言以对——当初他可是主动讲过要将这笔帐还上的话,哪怕他现下不情愿,也不能反驳,不然就是打自个儿的脸了。</p>

杨氏见他不作声,以为他是熄了纳妾的心思,就安慰他道:“老爷莫急,等咱们宽裕些,头一件事便是与你买个人。”</p>

张栋常被这样的言语哄着,听得多了,有些不高兴,心道等来等去,若再等上几年,就算买再多的人,他也生不出来了,便道:“咱们就就有人,不消特特花钱去买。”</p>

杨氏奇道:“哪里来的人?”</p>

张栋朝后头那间下等房抬了抬下巴,道:“流霞不是现成的人?她也不小了,为张家开枝散叶正合适。”</p>

杨氏晓得自己丫头,定然是不愿意的,但她与张栋夫妻多年,深知他脾性,晓得断然拒绝,只会激起他性子,便婉转道:“所谓强扭的瓜不甜,这事儿急不得,且等我去问问她,若是她自己愿意,这两天就与她开脸放到屋里,若是不愿意……”</p>

张栋不待杨氏把后半截话讲话,断然下了结论:“她一个签了死契的丫头,被主人收房,是最好的出路,不然还能怎样?咱们家可没小厮来配她。”</p>

此话属实,因此杨氏虽听不惯这话,却也没作声。张栋等不得,催着她去与流霞讲。杨氏无法,只得即刻动身,到后面下人房寻流霞。</p>

流霞正在补一件短袄儿,见杨氏进来,忙起身让座,自己则朝旁边站了。杨氏取过那补了一半的袄儿瞧了瞧,赞道:“还是你的手巧,青苗虽跟着杨婶学了一手裁剪的手艺,但这织补上头,当数你拔尖。”</p>

流霞跟着杨氏许多年,心知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便只谦虚笑了一笑,并不接话。杨氏叹道:“咱们家穷了,要是换作以前,哪能叫你穿带补丁的衣裳。”</p>

流霞轻声道:“大夫人言重,这样的衣裳,已是很好了。”</p>

杨氏上下打量她一番,问道:“你今年多大了?”</p>

流霞心道,杨氏无缘无故,问她年龄作甚,难不成是要将她嫁了?她双颊不由自主飞上两片红云,带着羞涩答道:“十六已是过了。”</p>

杨氏对付妾室的那些手段,流霞都是晓得的,若要求她做张栋妾室,跟直接逼她朝火坑里跳有甚分别,因此张口好几次,都无法道明来意,只捧着那件袄儿,看了又看,喃喃道:“确是不小了。”</p>

流霞等了又等,不见杨氏再有动作,心中猜想,莫不是在等她接话,于是问道:“大夫人今儿怎么得闲到我们住处来,可是有事要吩咐?”</p>

杨氏果真是在等她先开口,快速将张栋的意思讲明,又道:“我是舍不得你的,但大老爷的性子,你也晓得,若是你不愿意,不消与我说,直接去讲与大老爷得知。”</p>

流霞呆呆地望着杨氏走出屋子,待她穿过屋间过道消失不见,这才回过神来,伏到床上一阵大哭。</p>

青苗在外面灶台做姜辣萝卜,忽地听见屋内传来哭声,忙丢了锅铲,走进去问道:“流霞姐姐,你怎地了,可是大夫人方才责骂你了?”</p>

流霞只是哭,不作声。青苗劝道:“咱们做下人的,主人待我们和颜悦色,那是福气,若是被骂,也是该的,没甚么要紧,下回咱注意点,不再犯错便是。”</p>

流霞依旧只是哭,青苗耐性不好,见劝慰不了她,便上前去拉,道:“我马上要去夜市买姜辣萝卜,一人可忙不过来,你别哭了,起来去与我帮帮忙。”</p>

卖姜辣萝卜赚饭食钱,此乃正事,杨氏是吩咐过的,流霞不敢怠慢,但又没有心思去,只好坐起来,将杨氏方才与她讲的话,转述给青苗听。</p>

青苗听后,惊讶道:“大老爷无缘无故,要收通房作甚么?”</p>

流霞被她这话逗笑起来,心道,男人纳妾收通房,还要甚么理由?她不好意思将“色心”二字讲出口,只道:“许是为了生儿子,传宗接代。”</p>

青苗更是不解,问道:“大老爷不是已过继了二少爷,还要生儿子作甚?”</p>

流霞看着她,不说话,青苗自己悟了过来,道:“过继的儿子,哪有亲生的好。”但又道:“二少爷心好,亲生的还不一定有他孝顺呢,大老爷真是的……”</p>

流霞见她偏离了话题,忙打断她道:“主人们的事,咱们做丫头的,还是不要多嘴的好。”</p>

青苗点头,道:“那你有甚么打算?”</p>

流霞反问道:“你愿不愿意做通房?”</p>

青苗还道她想推自己去,慌忙摆手道:“我若愿意做通房,那日在船上就应了二夫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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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霞叹道:“我也不愿意,但像咱们签了死契的丫头,除了跟着主人,还有甚么出路?白哭一场罢了。”</p>

青苗一想,张家大房并无小厮,丫头们若不变身通房,就只能孤独终老了。她想到这里,就结结巴巴起来,道:“那,那我也不愿意,你看大少爷先前的通房如玉,听说被卖到私窠子去了。还有二老爷没过明路的冬麦,一路上都没见露面,听说是被大少夫人灌了药,关在后头那艘船底层里,咱们来东京两天了,也没见着她的人,还不知是死是活呢……”</p>

流霞慌忙捂住她的嘴道:“休要胡扯,冬麦虽没过明路,但哪个不晓得她是二老爷的人,与大少夫人何干,怎么想到要去给她下药。再说好端端一个丫头不见了,二老爷与二夫人会不过问?”</p>

青苗并未接触过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推开她的手,奇道:“大概是她得罪了大少夫人,才有此一祸,有甚么好稀奇?至于二老爷与二夫人面前的说辞,自然是有的,说是她起了疹子,会过人。”</p>

流霞惊诧于她消息灵通,又担心她知道的事情太多,反会招来横祸,忙千叮咛万嘱咐,叫她切莫道与他人听,否则连林依也保不住她。</p>

林依在青苗心中,向来是无所不能,她一听说连林依也保不住她,被唬得连连点头,再三保证绝不再将此事提起。</p>

流霞嘱咐完青苗,沉闷起来,哀叹自身命苦,又道心情不好,就不陪她一起去卖姜辣萝卜了。</p>

青苗很理解,道:“我一人能应付,你安心歇着,也莫要想太多,若真不愿意,就去与大夫人说,她那样疼你,必不会勉强你的。”说完尖叫一声“萝卜还在锅里呢”,慌手慌脚奔了出去。</p>

流霞听着外面传来“好险”、“运气好”等语,放下心来,不然若因她坏了一锅萝卜,指不定会惹来杨氏责备。</p>

她躺在床上,一想到要与张栋做通房,一阵胆寒,杨氏的那些手段,她可不想领教。但不从又有甚么法子,如果她此时去张栋面前讲明意思,只怕下一刻他就要唤牙侩来。青苗方才讲过,如玉一多半是被卖进了私窠子,那张栋会不会也一样,为了多得几个钱,将她卖进私窠子去?</p>

流霞越想越害怕,直觉得自己走到了绝境处,她爬下床,在屋内焦躁转了几圈,急到那极点时,忽生出一计来。她朝桌边坐了,将那计策仔细琢磨了一番,觉得十分可行,遂将头发抓乱了些,又把夹袄的带子松了松,再匆匆出门,去寻林依。</p>

流霞到得林依卧房,张仲微见她衣冠不整,连忙避了出去,只在厅里坐着。林依皱了皱眉,问道:“有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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