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老于家的憋了一肚子的话只想找人倾诉。
她先跑到了厨房,厨娘却正忙着收拾屋子,漫不经心的听了几句话就借故把她请了出去:“……等明儿得了空我请您吃酒。”
从厨房郁郁闷闷的走出来,看着身边急忙忙走来出去的小厮丫鬟们,老于家的只觉得胸口像是被压着一块大石头――那些藏在心里的话俨然要把她折磨的要窒息了。
可偏偏能说得上话的也只有这个跟自己一起从季府出来的厨娘。
她有些沮丧的拎着东西慢慢的回了院子里,却正巧和从门内出来的于管事碰在一起,他身后还跟着于小哥。
“爷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往年这时候正是催租子的时候,也是于管事最忙碌的时候,今年因为季家的这一番变故欠租的人反而少了许多,可即便如此,于管事也是每天闻鸡便起,入暮而归。
于管事弹了弹袖子上的折痕,把收租子时被村西头最穷的葛大弄脏衣服的事情随口说了,却又想起什么似得叫儿子出去玩,自己则拉了媳妇进了内室去。
“……我们也倒不是那没有脸面的,细说起来夏依还不只是个丫鬟,早晚也是要配人的,与其配了外面的泥腿子还不如让她进了咱家的门……”难怪儿子站在丈夫身后有些扭捏的样子,原来他是想求娶夏依。
老于家的却觉得有些为难。丈夫说的话倒是在理,季庭香既然已经落得这种地步,如今还能过的下去无非是仰仗着从府里拿出的体己银子,可银子总有花完的时候,等到了山穷水尽指不定会不会把庄子卖了,那些跟着她的丫鬟没了好处也就四散去了,却终究不能再回季府当差。
只是季庭香院子里来来往往的那些人犹如一根刺一样扎在老于家的心头肉上,原本丈夫就不喜欢听她嚼舌根这才没有说,但是这回却事关自己的儿子――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主子就敢大白天的在内院会外男,那丫鬟还能好到哪里去?
她咬着嘴唇想了又想,这才低声的把这几日季庭香来往的客人说了:“……那一身打扮就是个二世祖,咱们门子上稍微怠慢了一点儿就拿鼻子瞧人,说出的话能把人臊死,可见是京城里哪家的公子爷,还拉了足足两辆马车的东西,活的、死的、红漆雕花的箱子还有印着京城邵记两行章子的米面袋子。我原想着他是路过这里,没想到这些东西却都是给季小姐备的,季小姐甚至还亲自到门口把他迎进了内院里,我拦都拦不住……”老于家的不由得抱怨起来,却抬头瞧见丈夫微微皱起的眉头便连忙打住,又接着说起了陆五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带着四个小厮,两个在外院跟门子上说闲话,两个就干脆跟到垂花门前守着,不过这次可是季小姐身边的丫鬟秋枝亲自引得路,东西也就一台,估摸着没有前一个给的多,所以她才只叫丫鬟出来迎……”
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在说季庭香行为不检,即便是做人了人家的外室也要比洞房夜夜换新郎的好。
这时屋里却陷入了一种其妙的安静气氛里。
老于家的不由朝安静的丈夫看过去,常年被风吹日晒而变得有些苍老的丈夫眉头紧紧皱着,眼睛只盯着脚尖看,却不知在想什么。
会不会是这些事里面还有什么关键的东西是自己没想到的?她不由的又仔仔细细的回想着自己方才说的话。
夫妻两个各想着各的心事。
于管事回过神来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你当真看见季小姐把人往屋里带了?这可关系到季小姐的名声,可不敢造次。”
老于家的生怕丈夫不信,信誓旦旦的指天发誓道:“这可是我亲眼瞧见的
……还有院子里那么的多的丫鬟小子们,您随便找个人问问就一清二楚了。”
于管事微微点了点头,他站起身来就要往外屋走,一边还嘱咐着几句:“……咱儿子喜欢也未必要娶了她,你再瞧瞧吧,若是不行讨来做个通房也就算了。”
丈夫这样大的口气让老于家的有些迟疑,季庭香那样的人,会把自己的贴身丫鬟送来给一个下人做通房吗?
就算是做妾,她也未必会同意。
可望着丈夫信誓旦旦的样子,老于家的渐渐就放下了心。自己的丈夫能从一个小小的三品管事熬成季老夫人最得手的庄头管事,大大小小的事情也经历不少,却从来没有哪件事是丈夫办不好的。
老于家的索性放宽了心,送了于管事出了门。
此时还不知道被人惦记上了的夏依正围在季庭香身边出主意呢。
眨眼间就快到了小年,可这座院子依旧死气沉沉的令人发指,没有一丁点要过年的气氛,季庭香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夏依翻着汪氏给的小册子才终于找到了原因:“……要贴春联,挂红灯笼的!”
季庭香这才恍然大悟,回想起往年在季家的春节,好像在过小年之前,家里的下人就在各自院门上贴了洒金红纸写的春联,门两边挂着大红的纸灯笼,即便是厨房也喜气洋洋的。等到了除夕,大家就会去给老夫人拜年,然后全家一起守岁,等熬到了子时管事们就在院子里放鞭炮,噼里啪啦的震耳欲聋,那些有些脸面的仆妇们便会前来讨红封,逗得季老夫人心里乐呵呵的,甘心的做了散财的财神爷。
只是那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觉得鞭炮太吵,守岁又太累,也无非是为了哄着季老夫人开心努力撑着罢了。
然而今天却羡慕起那时候来。
“咱们也贴春联吧!”季庭香跃跃欲试的叫秋枝开了后罩房的门去找从家里带出来的半刀洒金红纸,小心翼翼的裁成三寸宽三丈长的条幅,冬雪用了上好的松烟墨为季庭香研墨。
她们就把东西铺在了正屋的八仙桌上。
季庭香拿起笔来却想不到要写什么,她抬眼就看见了院子里坍塌的厢房,心思就不由的转到了陆五爷身上。
他的手指那么长,写字也一定很好看吧……要不要派人朝他讨几对春联去?
在一旁等着看季庭香写字的夏依却着急的打断了她的心思:“小姐,咱们写什么对子啊?我记得往年我们家后巷住着的穷秀才常常就给人写‘吉人永享平安福,华堂深藏富贵春’,想必这个是不错的,要不咱们也写这个吧?”
秋枝却不同意:“这些不入流的对子都是那些穷秀才为了能多得几个赏钱一下子写了好多一样的拿来送人,要不然怎么十家有八家的对子都是一样的呢?”
季庭香点点头,她自然不会写市井常见的对子,可是她此时此刻脑子却一片空白,笔尖上的墨已经悄然干涸了。
往常读的那些诗经此时却想不出一个字来。她有些泄气的摊到在圈椅上,随手把笔丢在了案子上:“算了……反正我的大字本就写的不好,还是找个秀才帮着写几幅吧。”
三个丫鬟互相望了一眼,冬雪一边收拾着笔墨,一边说:“我听厨房里小丫鬟说,咱们这宅子附近有一家私塾,里面坐馆的是位前朝的秀才,每年过年村里的人都会打了酒菜去求他写对子,要不咱们也去请他写几幅对子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