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承风完全变了一个人,他当年虽神思妙才,但是仍多少带着少爷气,而再次见面,其轮廓已甚具男子气概,身上有久经沙场的气息,但没有杀气,最瞩目的,是他目光中透出的决绝和远望。
朱邪赤心不知道他怎么在多年后打探到自己的消息,然后穿过茫茫十万大山中连绵不断的欧冶子家族阵法来到自己面前,他只知道这对当时的承风而言轻而易举,并且他这十年断然不是完全在军中消磨。
唯有一件事没有变,承风不说废话,他手上只有两件东西――息空,和丹药。
“他问我愿不愿意帮他保存息空,待到七代后,他的仍孙(七世孙)将会来取。”朱邪赤心仍然在抚摸小木剑,把剑上的木屑拨掉,像是在抚摸书写自己历史的古籍,“那颗丹药,是一颗极接近长生不老药的东西,它能让一个人――八百年不衰老,如无意外,也就不会死。”
七代,这是一个必然数百年的守候,十年不见,一个人会瞬间答应另一个人这样的请求吗?
“我答应了,没有多问。那时我已有一个女儿,为了不让她们母女俩…还有我的后代一一在我面前死去,我让她们马上收拾下山,进尘世里去。她们本来就想如此,只是为了陪我才待在欧冶子家族里,我那么突兀地提出,她们也经过一番挣扎才离去…”朱邪赤心如今平淡地叙述,但谁也能听出来,那一番挣扎,断然是无比艰难,为知己好友能做到这个地步,这在现在大约会被看作神经病,在那时,却是一种情怀,一种现在所不能理解的直觉。
“而后,我陪她们去欧冶子家族主家那里切断了对家族的记忆,目送她们下山。回到老屋后,承风真正开始告诉我他的谋划。”朱邪赤心抬头看着承诺的眼睛,“那是一场豪赌,七代的豪赌,人类的豪赌。”
在那十年中,承风从未放弃过他对能力者本源的研究,大约他真是不可理解的神才,或是有奇遇、贵人相助,他很快明白了进化之路的规律,并给出大胆的假设――唯有在进化之路开启的中段某一时间,能力者的力量和未成熟终极屏障的力量处于最接近时,人类才有最大的可能打破终极屏障,到达终极,其它任何时候,成功率都无限趋近于零。
但是他不满足于这样的理论,他也相信曾有史册未曾记载的人给出过这一理论,所以他要算出关键的时间节点,再最大程度地提高人类的成功率。毕竟人类这个物种,是地球迄今为止诞生的,最有希望到达终极的物种,如果要有第一次,他希望就是人类。
承诺感觉自己的汗毛竖了起来,那一阵鸡皮疙瘩过后,是无比舒爽的精神为之一振,他的太祖竟有这样的豪情霸志,他竟是这样的人物!
“他最终真的得到了答案,真的算出了那个关键的时间节点,就在这一代。”承风当年的能耐,直至今日朱邪赤心也只能视作传奇而全然不能理解,“所以他想尽办法,做了能做到的所有准备,为本代留下息空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
朱邪赤心顿了顿,承诺不确定自己能否承受他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
“他封存了从自己开始,共七代承家人的能力,最终,整整七代的能力,将降临在承家本代一个人身上,助他成为人类的救世主。”
承诺觉得自己听到了大脑因不能承受而发出的轰鸣声,刹那间一切都变成空白。七代之前那个人的谋划,彻彻底底让他震惊了,甚至有一刻,他怀疑那究竟是不是真的人。
“这…怎么可能?”
“在这一系列准备上,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想当然不可能的。一个能力者仅花十几年的时间怎么可能让息空成为现在这样精密的武器?世上怎么会有能让人八百年不衰老的丹药?什么情况下现在甚至未来没出生的人的能力都能被封存?这些能力都怎么存?存在哪?又怎么完成降临?但是它们确实发生了,确实能够做到,你要问我为什么?我不知道,或许你们家宗祠里有真正的答案。”朱邪赤心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只需要记得,这是一场豪赌,有人为此准备好了所有赌注,你们这一代的某个人,要一掷定乾坤。”
凌茗忍不住了,她收剑走过来,挨着承诺坐下,紧紧握住他的手。
“那不论后来,人的演算…”承诺感到自己的三观都将要崩碎,他需要一点外界的支撑,“真的能达到这种程度?”
“可以的,”凌茗能够理解这个部分,她现在用极致温柔的声音向承诺解释,防止他再受到刺激,“看起来很像近现代科学,但其实不是。你知道历史的,它是创新性和重复性的统一。那想像一个人拥有无比庞大的历史信息,他很有可能从中获得无数必然的规律,甚至算出创新出现的时间和内容。这个世界都是规律,由规律组成,前人把它们藏在了字里行间,如果能够理解,你就会成为一个掌控规律的人,未来同样是充满规律的,你又为什么不能预见未来呢?”
承诺觉得,冥冥之中有一盘棋,遥不可知的岁月之前,有人下了第一颗子,而后在无数人的不断落子中,一个无规律的棋局形成了。但四百年前,有人看出了这盘棋局深藏的奥妙,并且以微小的改动,让它成为了只需一决胜子便可定输赢的局,这颗子,将要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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