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痴苦不答反问,韩振飞虽然有些讶然,却也知道这个老友行事素来出人意料,当下也不以为意,而眼下一想到将方叶羽难住、扳回面子的第三杯酒,韩振飞心头止不住得意非凡,哈哈笑着,活像是一只狡诈的老狐狸:“第三杯酒,其实就是个恶作剧。我把杜康、茅台、董酒等等八样酒混杂在一起,就是天王老子,也尝不出来,哈哈哈。”
韩振飞笑得嚣张,蓝痴苦嘴角却又露出了那种古怪的笑意:嘲弄,不屑中糅杂着浓浓的诡异,让人望之遍体生寒。
韩振飞见状一愣,笑声戛然而止,望着蓝痴苦,茫然道:“喂,痴苦,你笑什么?”
蓝痴苦笑容收敛,神情恢复了古井无波,淡淡的道:“我只是在笑你。”
“笑我?嘿,他娘的,你个老小子,你不是说只有可笑之人才值得笑吗?”韩振飞忍不住笑骂道。
“你的确很可笑。”
“嗯?”韩振飞眉头一皱,神情间变得有些不悦,阴沉着脸,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丝毫无视韩振飞嗜血狂狮般的盎然怒意,蓝痴苦缓缓的道:“他能分辨出竹叶青中微不足道的陈皮、檀香与砂仁,你认为他会尝不出你这杯恶作剧中的八种酒?”
“这…这…”韩振飞不由的为之语塞,呆滞半晌后,愕然不解道,“照这么说,他为什么又要假装尝不出来?”
韩振飞一头雾水,蓝痴苦冷笑着道:“很简单。你先前话说的太满,他接连尝出两杯酒,已经让你颜面大失。如果他再尝出第三杯酒,你必定无地自容。他是有求而来,触怒你绝不是明智之举,所以他宁可选择认输,你赢回了失去的面子,心情欢畅之下,或许对他更有好处。”
韩振飞神情已经变得有些凝重,蓝痴苦又道:“这些事情,眼下分析起来倒也不难,可作为当局者,能有这样的决断,实在很困难。”
“你说的不错。”韩振飞好半晌后方才不情不愿的点头,沉着脸又道,“不过,他认输的结果,也可能会被我赶走。”
“人生会遇到无数的岔道,难在未来不可预测。我们只能调动起智慧,在每一个关口,做出最合适的选择。”蓝痴苦淡淡的道,“很明显,他做出了最好的选择。此人的智谋决断,均为上上之选。换了我,我也会在那个当口做出这样的决策。但是我与你相交多年,熟知你的为人,而他,却只是与你见过一次面,却能揣摩透你的心意。你年轻的时候,有这样心机与能力?”
“妈的,我在他这么大的时候,他娘的傻乎乎的就像个棒槌。”韩振飞苦笑着摇头,只是眉宇间却透着一丝不死心,“他心机虽重,可也是一等一的人才,今天发生的一切,明面上是我占据主导,实际上却大多在他算计之中。这样一个精于筹划的人才,难道就真的不能为我所用?”
人才难得,韩振飞是爱才之辈,自然不愿意看到任何人才从自己手头飞走。
蓝痴苦道:“最好不用。夜紫烟、沈十四能为你所用,是因为他们虽然才干卓越,却也有明显的弱点,或渴望权势或贪恋财富,你以他们的弱点为牢笼,就可以在他们身上套上缰绳,为你所用。”
“哈,莫非你觉得方叶羽没有弱点?”韩振飞好笑的连连摇头。
蓝痴苦却是看都不看他,径自道:“有,只是你很难捕捉。因为他表面长存的谦和有礼,就是他最好的伪装。我七十多年的人生经历告诉我,一个在你这样的老家伙面前还能保持足够的风度与笑容的年轻人,还是不要与他产生利益瓜葛的好。”
蓝痴苦语调中颇有几分感触,韩振飞惋惜的叹气,旋即却又笑了起来,“你今天说的话,比一个月说的都多。”
“人老了,就容易生出感慨。”蓝痴苦自嘲的一笑,道,“我也不妨再多说一些。他仍然有明显的缺点。”
“明显的缺点?”韩振飞闻言一愣,神情间颇有几分不可思议,因为在他看来,方叶羽今天表现的有礼有节不卑不亢,神态举止可谓是毫无半点的不妥。
蓝痴苦道:“如果换了我品尝那第三杯酒,我会先说出一些酒,然后再认输,这样瞧来才自然一些,滴水不漏。”
“对,对。”韩振飞连连点头,神情间蓦的有些放松,大笑道,“看来他的确还是有懈可击的。”
蓝痴苦缓缓摇头,正色道:“不过他这个缺点也不是缺点。”<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