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惫黑沉沉地侵到屋里压在胸口如千斤重的秤砣痛得人喘不过气。许是一动不动地躺了太久只觉得浑身都痛。胳膊像是被谁紧紧拉住了半分也移动不了他默默地将浑身的力气都积到胳膊上吃力地略一转侧进宝已经遽然惊动又惊又喜脱口喊道:“少爷你醒了吗?”
进宝昨晚才稍微打个转回身便不知他去哪里了又不敢冒雨去找忐忑不安地在纱厂等了两个多小时突然有人拿车子接他到广慈医院。心惊胆战地在病床边挨了一天一夜此时见他睁眼真如得了凤凰一般忙起身拧亮壁灯含泪道:“少爷你怎么才醒?你可吓死我了。”
祖荫欠身欲起侧脸间只见墙上的挂钟摇摇摆摆地乱晃悠眩地人头晕眼花皱眉道:“现在什么时候了?”嗓音嘶哑才说了一句话喉咙里便像烈火燃烧痛得厉害。
进宝忙拿来一杯温水服侍他喝摇头道:“少爷您昏了整整一天一夜。医生说你淋雨太久寒凉侵肺必须静心调养不能乱说乱动否则转成肺炎就危险了。”他舌上似生了水泡吞咽间满口剧痛抿了一口便摇头不要。
门外走廊空阔只听脚步声咣咣回响似直直地朝这间病房走来。明知不可能是她眼睛却似不受控制情不自禁地看向房门。
门缓缓开了穿着白衣服的护士在门口张了一张见他醒了忙将药品车放在门口。拿了体温计笑道:“启钱庄的6经理今日打过好几次电话了。我先替你量体温再去通知他罢。”
他一颗心如坠了铅块般缓缓沉到冰窟里。失望到了极点只觉头疼欲裂。颓唐地躺下摇头道:“你走吧用不着你们管。”
那护士见惯了病人千姿百样的态度毫不为杵走过来将体温计往他身上安放。笑道:“这个要量二十分钟呢。你可要别出声也不要乱动。她的手法熟练只轻轻转动玻璃管往他袖里放置……他捻起一朵艳红地玫瑰用长长的嫩花梗在她间一转便将满头青丝松松挽起。
她俯身检查玻璃管的位置……他抱着她地肩膀缓缓倾身在她额上一吻。她只是闭目微笑喃喃与他诉说甜言蜜语……
体温计的玻璃壳子凉凉地贴在臂上如毒蛇的红信子般在心里嘶嘶舞动。他忽然间暴怒如狂。伸手摸到管尾闪电般地抽出来只往地上一掼。哑声道:“用不着可怜我滚!”
只听一声清脆的裂音。灰扑扑的水银珠子在玻璃碎屑间滴溜溜乱滚。护士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摇头道:“你疯了我让医生来给你注射镇定剂。”转身急急地朝门外奔去进宝亦呆住了。见护士奔出忙扑过来含泪道:“少爷你千万别激动。医生说你寒凉侵肺必须静心调养。若不慎转成肺炎就……治不好了。”
祖荫却伏在枕上嗤嗤地笑了。笑声凄苦在寂夜里如鬼哭般骇人嘶声道:“进宝我若能得了肺炎再痛痛快快地死了你就回青浦跟大掌柜要出卖身契以后就是自由身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进宝闻言大骇见他胸腔里嗬嗬有声说话间已喘不上气吓得半死按着他的胸口道:“好少爷求您别乱说了。进宝哪里也不去就在这儿陪着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