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贴著金箔的棺材立刻映入环顾车内的我的视线中。
……这里面有最强最恶,也是终极武器的木盒……
我拼命用拳头打自己的头,想挥走这个不好的想法。不行不行,一旦打开它的话,谁也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情。目前还不知道是该启动它或是让它就此沉默下午,而且也尚未查明除了真正的钥匙,其他的物品是否可以对它造成反应,更何况不值得为了这些小喽罗而赔上一大半的大陆。
就算只有一瞬间,也绝不能有使用这种武器的想法!?
那么如果使用驾弩一点都不自如的魔王陛下超绝魔术呢?过去我无法确定该怎么按发射钮,不过这次我有村田这个确实的启动装置了。
「即使趁马车抵达之前多争取一些时间,但就算他们来了也达不到能够相抗衡的战力。可是如果不等那四个人来,和敌人同归于尽,变成尸体迎接他们,这种感觉又很空虚……」
「喂——村田,现在不是摆『沉思者』姿势烦恼的时候啦!」
我揪住村田的衣领,把他那缺乏危机感的脸拉近。
「我有事想拜托你。」
「说吧。」
「把力量借给我。」
「你的意思是『让我启动开关』吧?」
「没……」
「不行!」
他没等我把话说完就把我的提议否决掉。
「还没补充燃料就不断爆发,你说会有用处吗?一旦燃烧的资源不足时,将会导致自我毁灭。现在的你很明显是处于红色警戒区,油箱指针已经因为油料不足而显示得补充能源的警示罗!」
「但是想要处理这种危急状况,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吧!?」
「就算那样也不行!觉得不甘心的话就把自己的t)补满啊!只是你的状况光靠在旅馆休息是无法回复的。」
「啊——真是的!」
随时随地都能使用的启动装置·村田,居然还搭载了不可理喻的说教机能,而且比我还能说善道。
「……没办法,只好试著请他们饶我们一命吧。你脑筋比较好,帮帮忙吧……」
「如果是这种事,我会很乐意做的!」
于是我们留下芙琳跟留学生下车。不一会儿就被红绿面具组织三百六十度团团围住,害我都觉得自己好像变成图腾柱了呢。
「呃——从现在开始——我们在此主张身为人类应有的权利——」
他那轻轻握著的右手摆在下巴的位置,做出虚拟麦克风的样子。
「令人悲伤的是——就算要取我们的性命——也该让我们知道理由——」
「让我们知道理由——」
「令人悲伤的是——就算逃不掉——也要在死前知道理由——」
「在死前知道理由——」
「煮香喷喷的饭给我吃——」
「给我吃——」
随时保持干干净净的——……扯到哪里去了。
对于这个可怕又白烂的求生作战,那群戴面具的人完全无动于衷。既然是十人以上的集团,其中好歹会有一个喜欢讲冷笑话的家伙吧。
但是只有一名看似队长的男人言简意赅地说:
「我们没必要回答。」
就这样啊?
「我们奉命追杀卡罗利亚一行人。很抱歉,请你们死心吧!」
「等一下,你也该考虑我们很可能不是卡罗利亚人……」
这时候有个响著高亢声音、划过天空的某物刺中面具军队其中一人的胸部,接下来的第二次攻击则命中马蹄旁。口吐飞沬的胆小动物因为恐惧及激动而跃起前脚,当下有两个人摔在残雪湿润的地面上,不过他们随即站起身来并握住剑把。
「快进去里面!」
当我对芙琳跟留学生如此大吼的时候,忽然间看到飞箭射来的方向。高矮胖瘦不一的集团跃过即将结冰的泥水往这边冲过来。骑马的只有三个人,其他都是服装有些肮脏的男人们。
「……谁啊,咦?」
我一面用脆弱的棍棒挡住从头部上方挥下来的剑,一面确认村田是否安然无事。
「你也进去里面!要是你的脑袋开花就太可惜了吧!?」
「嗯哞——哞哒吗呢哞呼——!」
绵羊皇后扯断皮带也跟著一同作战。它咬住马的脚踝,让敌人摔到地面,随即把头撇到一旁「呸!」地一声把血吐在地上。喔,还真有男子气概。
不知道打哪儿来的援军发出笔墨无法形容的怪声冲了过来。就在那个时候,马车也刚好赶到,脸色大变的塞兹莫亚跟约札克立刻跳下车。
「有利!」
「我在这里!」
飞奔过来的沃尔夫拉姆在听到我的反应之后露出放心的神情。
「这些家伙是什么人?还有,那些家伙又是什么人?」
「别一次问那么多我不会回答的事情啦!」
在三十对十五……六、七左右的战斗中,怎么看都觉得是少数派占优势。骑在马上的剑士只有二名,不过手脚好像很俐落,而这个连服装跟武器都没有统一的集团,战斗的方式很卑……不,是狡猾。既不是一对一迎击,也不是正大光明地跟对方互砍。
至于我则是被赶到沃尔夫拉姆跟T字部位的后面,背抵著泥泞的车轮。
世界虽大,但是让羊保护的男人,可能就只有我一个了吧,真让人觉得无奈。
「……肯拉德……?」
骑著马待在最远处的二人组之一的人影,不管我怎么看都觉得很像伟拉卿,另一个人穿著华丽到让人觉得丢脸的服装,但看似肯拉德身影的那个人穿的是西马隆军装。
「我说沃尔夫,那个……是肯拉德。」
「什么!?那个笨蛋怎么会在这里……看起来的确很像是他。」
在得到亲弟弟的附议之后,我试著想靠近他那边,却因为怕死而不敢妄动,但我的眼神还是追著他的行动跑。
银色钢铁在日光的反射下画出一道道弧形。那类似居合道又没有多余动作的轨迹,的确是伟拉卿孔拉德的手法。至于他旁边那个穿著华丽服装的男人又是谁呢?全身上下净是红黄蓝三原色的色调,看得人眼花撩乱……
「有利!」
「哇,哈喔!」
虽然只是恍神几秒钟,没想到就有暗剑刺向我背后的车篷,距离我耳朵不过几公分,而且好像有什么东西就在我眼前把它撞偏,似乎是有人丢石头救了我一命。
「哪有人回答『哈喔』,『哈喔』算什么回答啊?」
沃尔夫拉姆对遣词用字相当严厉呢。
至于红绿相间面具那一团士兵,连忙改变马匹的方向。在少了将近一半的人数之后,便全速往北方逃逸而去。
「跑了?逃跑了吗?」
我尽可能不看地面,并把视线调到高一点的位置,从载货架爬出来的村田发现我这不自然的视线,出声问我其中缘由。
「啊——因为你看,下面有很多怪东西嘛。」
「喔,原来如此。譬如头颅是吗?」
跳下车的芙琳·基尔彼特望著被血染红的白雪跟泥水叹了口气。
「……我们为什么会被追杀呢?」
「是因为后悔让卡罗利亚独立的关系。」
是那个动画美少女的声音。
我、村田、沃尔夫和约札克讶异地看向声音的主人。他身穿类似南美斗蓬的红黄蓝三原色华丽服装,其下露出极不健康的蜡黄色皮肤。他瘦得很病态的右手还握著细长的剑。
「贝拉鲁四世陛下……」
「嗨!各位,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面呢?譬如说颁奖典礼或舞会之类的~」
戽斗+香菇头被回溅的血迹染得全身鲜红,看到如此狼狈的他睑上还带著微笑,害我觉得自己像是被「天才雷普利」瞪的外星人。
「啊哈哈破坏伯父大人的作战,哈哈感觉真的好爽哦~如此一来,卡罗利亚就能顺利独立,也会降低伯父大人的满意度呢~啊哈哈看到掌权者狼狈的模样,这种快乐真是无法言喻哟~」
但是在因为想强调自己内心的喜悦而故意拉长的语尾后面,贝拉鲁四世陛下还碎碎念了一句:
「……早点消失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而我的眉毛已经垂成八字形,感觉连耳朵都起鸡皮疙瘩了呢。好可怕,人类真的好可怕。
「啊,你们别在意哟~我们西马隆会负责处理尸体跟伤患的~毕竟真要归属责任的话,这些人本来都是我国的士兵呢~我不会把他们留到春天的啦——」
「陛下!」
我跟贝拉鲁四世同时回头,但我马上查觉他叫的是谁。
伟拉卿已经不会再叫我陛下了,因为他不会跟我一起回真魔国。
「我们回去吧,陛下。要是让王宫放空城计太久的话,二世殿下会起疑的。」
「说的也是~」
穿著西马隆军服的男人催促新君主回城之后便背对我们。只要能扫去我现在悲惨的样子,就算要将禁酒禁烟破戒我都无所谓。
可能是我的表情很难看吧,沃尔夫拉姆轻轻碰著我的手。他的口气比平常还要沉稳:
「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哪一句啊?你讲过的话那么多,我哪知道啊?」
他把擦干净血迹的剑收回剑鞘,「铿」地发出战斗结束的声音。
「……我说『真正笨的人是孔拉德』。」
话说回来,芙琳从刚才就化身为行动鬼祟的女人。她不时躲在载货架或活羊毛的后面,偷窥著激战后的地点。正当我准备问她「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的时候——
「喔~是——小——姐——!」
「啊啊!」
银发瞬间吓得竖了起来。而蹲下身拼命抚摸敌兵身体的男人,一看到芙琳就发出娇媚的声音。他的脸上充满野性的喜悦,还用让人怀疑他是淘气十足的大型犬的速度,往他崇拜的小姐方向冲去。
要是他的耳朵是下垂的,那就糟了。
「小姐!小姐!是小姐——!各位,是小姐耶——!」
「啊!啊啊!不会吧!等一下,等一下啦……唔嗯!」
我们旁人看起来之所以补像是性骚扰,可能是因为知道他们是小姐跟仆人的关系。不断冲上前的男人们,让芙琳成为为了争橄榄球而被冲倒在地的选手。
「这场橄榄球赛打得相当激烈呢——」
足球迷讲了这句颇天兵的话。
有个随随便便就超越二公尺高的壮汉在山顶处站了起来。他刚剃光的头部有著X型的伤疤,胸口还抱著圆形的石……嗯?这个光泽并不是石头,不正是他长年宠爱的头盖骨吗?
「山脉队长!?」
被磨成蜜糖色又表面光亮的球髅,正是山脉队长的甜心·小陶罐,是队长大人从杀掉的尸骸之中带了一个出来。队员们已经非常喜爱陶罐仔,但我并没有说出它其实「从出生就是骨头的模样」的骨飞族身体的一部分一事。
原来赶来的援军有一大半都是平原组的毕业生。他们看起来有点肮脏,可是并没有穿以前那种粉红色的囚犯服。
「山脉队长,你们怎么会在大西马隆呢?对了,要先跟小陶罐打招呼呢。你好啊,小陶罐,今天的皮肤一样很光滑呢~」
「我每天都不遗余力地帮小陶罐做保养呢~它的基础化妆品是蛋白哟——」
「……山脉队长一点都没有变呢。」
这顶著邪恶光头的山脉,只会透过小陶罐跟人交谈。
好不容易摆脱那群男人的芙琳·基尔彼特,忘记自己身为卡罗丽亚新国主的身份,不断歇斯底里地大叫。「真受不了你们这些人!为什么打招呼老是那么幼稚呢!?拜托你们至少也当—次有气质的绅士,问我『您好吗』行不行!」
「小姐——我们过得很好哟——」
「没错没错,我们过得很好哟——」
「Yeah~我们粉好哦——」
芙琳已放弃教导他们生活礼节一事了。
「……然后呢,请你们不要在战场上搜括战死敌兵的财物。要是不把遗物交给他们的家属,是非常羞耻的行为哟!」
被芙琳用冷静的口气责备之后,平原组毕业生全像泄了气的汽球。芙琳这点果然厉害。
同样身为一国一城之主,我得好好向她学习。
过去我一直认为村田是个倍受欺负的眼睛仔,但那些充满偏见的村田观将因为他这时候的男子气概与现在的勇敢而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至于现在他到底在做什么呢……他正蹲下来观察偷袭者的遗体,专心调查他们的死因。死于战争的尸体,过去只在电视或照片才看得到。不过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我已经习惯各种充满冲击的体验……不过要我自行调查伤口什么的,除非是让我当上验尸官,否则是绝不可能办到的。
「身上找不到刺杀他的武器。」
我从捂住脸的指间,偷看村田与牺牲者,就连问他「什么?」的声音都很含糊。
「是箭哟。明明有箭射在他身上,但现在只剩下伤口,连个箭尾都没留下。」
「那是什么意思?」
「是我看错了吗……难道不是箭?既然这样,就表示还有其他人在一旁帮我们。」
这么说来,我记得在刚开始看到的援军当中应该有三骑骑兵,可是贝拉鲁陛下跟肯拉德离去的时候,并没有其他马匹。那剩下的一骑跑哪儿去了?
这时候我感觉到远处有视线在看我,于是转头往眼荒野反方向的森林看去。在几根树木的位置……阳光较弱的分界处,有个状况比前几天要好许多的金发男人骑著马等在原地。
「嗨!」
阿达尔贝鲁特眯著蓝眼看我跑步的模样,低声向我打招呼。
「你精神好像很不错嘛。」
「你也……比前天要好很多了呢……那个,你的手跟脚……?」
他骨折的单手单脚都用类似石膏的白色道具固定住。
「这应该能取悦你吧,武将可是很难得让人看到这副模样哦。」
「是你吗?」
「什么东西?」
「虽然形状很像是箭,但应该不是……总之有个隐形的石头帮我打掉那个玩意儿,还有刺在我面前的刀。I
「你说呢?」
「我其实是想说——既然你有那个力气,怎么不用来治疗自己的身体呢?」
阿达尔贝鲁特的表情似乎接受我这无理的说教,不过又立刻用「算了」两字否定掉。
「如此一来就回报那天晚上欠你的人情了。不过你记住,下次见面的话……」
他话都没说完就策马离去。这种令人不安的离去方式,和以前—点都没变。<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