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数天前靠岸的萨拉列基军港,依旧处于萧索的状态。那里跟商港不一样,停靠的都是军舰,因此色彩不够鲜艳也是没办法的事。
但是其中有一艘特别显眼的船舰。
“之前并没有看到那么华丽的船舰呢。”
等待着我们的,是做好万全准备、金碧辉煌的小西马隆王旗舰。
位于船首那祈祷航运安全的女神像面带微笑,船尾则飘扬着标示船籍的西马隆旗帜。船身的颜色是跟海浪很搭的深绿色,窗户跟边缘则是以手工雕成的黄金镶边。要是再把现在还卷着的黄蓝相间船帆在打磨得有如琥珀般的木造桅杆上扬起来的话,这艘船舰应该宛如驭行海上的蝴蝶那么美丽吧。而停靠在旁边的另一艘船则摇摇晃晃的,更显出旗舰的美丽。看来那艘货船也要一同前往圣砂国。
“交涉时得准备好各式物品才行。”
这么说的话,货船上载的是贿赂的东西或是贡品喽?不愧是顺利修完帝王学的人,会在事先想到带着伴手礼同行。他就跟我不一样,样样准备得很周到。
跨上架在岸边的长长舷梯时,我不断称赞船舰的气派豪华。我不过是老实说出自己的感想,对萨拉列基来说,他当然也不会觉得不高兴。
“好漂亮哦——有名字吗?是不是叫什么什么皇后号来着?”
“是金鲑号。”
“啊?”
“它叫金鲑号哟.这名字很棒吧?”
金鲑……老实说我比较喜欢红鲑呢,它的天敌应该是生活在阿拉斯加一带的熊吧。
正当众人被带进豪华客轮船身的时候,惟独伟拉卿谢绝搭乘金鲑号,他一个人选择其他交通工具。
“我搭那艘货船就行了。”
“那艘?那儿的船舱已经堆满货物了哟,而且在货物上面睡醒的感觉,一定不会好到哪里去,搭旗舰不是舒适多了吗?”
“我不在意搭乘的感觉是否舒适,毕竟我既不是王族也不是贵族。”
来自大西马隆的使者不发一语地往破船走去。
“……他好奇怪哦,是不是不想跟我们搭同一艘船呢?”
我突然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身冷汗,还以为他已经发现伟拉卿的来历。因为刚刚云特突然发飙,让萨拉列基得知了他原来的国籍;但是有关他的出身,萨拉列基又知道多少呢?
“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
当我们并肩爬上舷梯的时候,萨拉列基直盯着我看。
“你打算穿这个样子开始这次的海上之旅吗?”
虽然不至于不卫生,不过我到现在还是一副专属厨师的模样。长到小腿的长型围裙虽然不太方便走路,不过对我的腿部跟膝盖却有保暖的效果。
“真抱歉,我不是穿着燕尾服。如果是军服的话,我们的船上应该找得到合适的。只是沃尔夫拉姆穿军服倒还名正言顺……问题是我并不是军人。”
“没什么好道歉的,只不过海上旅行的时候天候很容易变化,不管是风或阳光的强度都跟陆地不同哟!因此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准备一件能够包住全身的外套。”
但是现在已经没多余的时间到停靠在港口另一边的寒兹莫亚舰拿换洗的衣物了。其实我也很想回船上看看泽塔跟兹夏的情况,然而既然人家都说现在是适合开船的涨潮时间,缺乏地理感的我们也只能表示赞同。
这时候,萨拉列基将他身上的披风脱了下来,然后往我胸前塞。
“不嫌弃的话就披上它吧。这是我平常穿的披风,如果再戴上帽子就能达到完美的防风效果了哟。我们俩的身材差不多,我猜穿在你身上一定也很适合,反正我还有好几件披风呢。”
他递给我的浅水蓝色被风是用富有光泽又滑顺的质料裁剪成的,光用摸的就知道这是上等货。
“真的可以吗?伤脑筋!老是让你为我费心!”
“我很高兴能帮上你的忙哦。糟糕,不好意思,史托洛伯在叫我。船马上就要开了,你可以先上去等我吗?”
被军人属下叫住的萨拉列基正小跑步地回到陆地上。途中他还回头看了我一眼,睑上则挂着像小孩般的笑脸。
“对了有利,在出港以前你可以站在舵手的后面观摩喔!当船首切出狭窄的港口时,那股震撼力可是让人百看不厌呢,我就常常站在后面看哦!”
“真的喔——”
“然后再开葡萄酒赞美舰长跟舵手的技巧,这就是出航的惯例。”
“原来如此啊——”
虽然是船舰,不过离岸靠岸应该就跟飞机起飞降落一样困难吧。一但顺利完成任务就立刻予以褒奖,身为专家的他们一定很开心吧。原来他是用这种方式攫取部下的心啊!想不到待在萨拉列基身边竟然会发现许多令我敬佩的地方呢。
这时候跟他擦身而过的冯比雷费鲁特卿,正皱着眉看他离去。他大概觉得这趟基于重大理由而成行的航海之旅,并不值得让他这么开心吧。
“云特叫我拿上衣给你,尺寸可能不太合。”
沃尔夫拉姆也还是一身厨房学徒的打扮,挂在他的手臂上的是一件米白色的厚夹克。不管是袖子、衣摆、配饰都超大的。
“喔!我不用了。刚刚萨拉列基才把他的披风借给我。况且我们身高差不多,尺寸应该比云特的衣服还要合……要看吗?”
沃尔夫拉姆把借来的披风里里外外地仔细端详着。甚至把鼻子凑上去,像小兔子似地闻着布料。
“嗯——”
“沃尔夫……你在闻什么啦!人家萨拉列基可是有洗过澡的喔!”
“这件给我用。”
“咦,为什么?这是人家特地借我的耶!”
我上下打量着三男。他有着未被晒黑的光滑脸颊,以及宛如湖底般翠绿的眼睛。跟时常从事产外练习的我不同,皮肤白得似乎禁不起阳光直接照射。
“……说的也是,或许给你穿比较好。好吧,嗯,你拿去吧,反正我也打算多晒点太阳。”
因为他皮肤白,我叫他把帽子戴上,还帮他把金发整个都遮好。眼前的他看来就像淡蓝色的晴天娃娃,我不由得噗嗤笑了出来。
“怎样啦?你笑什么笑,有利?”
“因为你超可爱的……不是啦,我觉得天气应该会变好才对。要是把你当吉祥物挂起来的话,这趟旅程应该会一路放睛哟!”
“你想拿我当活祭品,祈祷旅行一帆风顺吗?”
“不是活祭品,晴天娃娃不是活祭品啦!”
此刻我丢下满脸不高兴的沃尔夫拉姆,跑去观摩这艘小西马隆的第一战舰。照理说主力舰的装备与兵力算是国家机密喔,可是这里根本没有派人监视,萨拉列基真是心胸宽大的国王呢。
“哇塞——连炮口都有耶,可是怎么没有火药呢…………”
路过的小西马隆年轻船员还亲切地告诉我,船上还有小型的投石机呢。他们在二十年前虽然是我们的敌国,但实际上却是一群亲切的人喔。
金鲑号的船员全都是由小西马隆的士兵所组成。他们穿的是我熟悉的蓝黄相间制服。还顶着我更熟悉的推剪马尾巴发型。大家都勤快地干活着。
正当众人正忙着出航前的准备时,晴天沃尔夫信步走了过来。
“你不冷吗?看你是要进去船舱还是要加一件上衣,否则云特铁定会紧张兮兮的把你带回去哦!”
“云特他怎么了?输给了肯拉德……那个一一他很沮丧吗?”
“没有啊,他心情反而好得很呢。好像是因为你冲上前保护他,让他相当开心呢。”
“什么嘛,他恢复得很快嘛!”
沃尔夫拉姆用力摩擦他那冻僵的手指。以便获得暂时的温暖。可能是靠近水边的关系吧,纵使不是隆冬气候也相当寒冷。
“他兴奋地说等他一拿到航海图就立刻过来……有利,还是进去船舱比较好吧?”
可是萨拉列基说过在通过港口以前最好待在甲板上看。还说舵手后面是最佳位置呢。
“他说在这里欣赏船舰出港可以感受到极大的震撼,还说那是船旅的惯例,也是它的**之处。既然机会难得,我们还是按照前辈的指示吧。”
正当我穿上云特那配件过多的夹克时,铜管乐器顿时响起嘹亮的音乐,感觉像是连续晌了好几百次的鹿威(注:引一管水,流进可以摆动的半截竹筒中,竹筒水满时会向前倾倒,等水倒光后竹简又回到原来位置,继续接水。原用在农田中,用以威吓小鹿及野猪等生物。)一样。在港湾里的人们纷纷抬头看,还用敬畏的眼神目送小西马隆王的旗舰——金鲑号出航。
卸下了缆绳与舷梯,随着低沉的震动,船锚慢慢地收了上来。
船舰做了简短的滑行之后,就顺着港内的海潮流动。刚开始是靠前方的人力船拖曳。后来多亏了设置在港湾内的调整阀,才得以让船首立刻转向外海。
“咦,萨拉列基已经上船啦?刚刚他不是被部下叫回陆地吗?我还担心他会来不及上船呢。”
“拜托。船舰怎么可能丢下主人出发呢?”
“对喔.你说的没错!”
金鲑号以感受不出其庞大身躯的顺畅感,开始在沉稳的海面上航行。那不只是随波逐流那么简单而已,还得靠舵手的掌舵技术,才能让船舰从停泊的船只中央直线通过。从我眼沃尔夫站的位置,能清楚看到舵轮的细微动作。
眼在我们后面的,则是载着伟拉卿与货物的贡品船。
“奇怪……”
“怎么了?”
我收起变冷的拳头用力揉着右眼四周。因为有一艘中型舰正从海湾正前方朝我们接近。
“是不是我太多心啦……应该不是才对。我说舵手先生。那艘深棕色的船舰好像往我们这边航行过来耶。”
“你并没有多心哟。不过请放心,双方还隔着一段距离。不过大副没有发出警告倒是很奇怪呢……”
中年舵手的声音听起来很认真。照理说大副人在比舰桥还要高的位置,在发现前方有障碍物时理应会率先发出警告才对。
我代替舵手看了一下担任这个职务的士兵所在的地点,但是我只看到隆起的黄色布块。
“人类?那是人类吗?那应该是在睡觉或病发昏倒的物体吧?”
不过不起眼的中型船舰仍旧以飞快的速度直冲而来,双方的距离已经近到用肉眼都能确认其规模跟装备的程度。以真魔国海军的说法,那算是中型级的巡洋舰。穿着与金鲑号同样制服的人在甲板上排排站着,还有几名哨兵正紧紧抓住降下船帆的桅杆。
惨了。这并不是在演“捍卫战警2”,看来对方是来真的,而且情况很不妙呢。
“哇——刹车!司机先生快刹车啊!”
“冷静点,有利。”
当我心想“要撞上了”并准备闭上眼睛的时候,船身终于开始往右回转。原来舵手早就转舵以便让船首转向了,不过直冲而来的巡洋舰却没有转向的打算。而我们为了要往右闪躲,只好用船身侧腹面对他们。
“那艘舰艇打算硬冲过来!”
“抓紧,把身子压低,一定要抓住东西!”
在惊慌失措的船舰上,某个声音洪亮的男子大叫了好几次。
“对方要撞过来了!大家抓紧哪——!”
我跟沃尔夫立刻趴在木纹甲板上。这时候发生了与地震同类型的垂直式摇晃。害我们彼此肩撞肩,是中型舰撞向金鲑号深绿色的船腹所产生的冲击。紧接着是左右方向的摇动,这股晃动愈来愈剧烈,巨木发出折断的咯吱声把剧情带到了最**。
琥珀色的桅杆因为船腹浸水而倾斜。
“这是怎么”回事?
“我还想问你呢!为什么同样隶属子小西马隆船籍的巡洋舰,会冲撞国王的旗舰?舵手先生,喂——舵手先生……不过船撞成这样,我看舵也毁了吧。”
舵轮早已经开,位于前方不远处的船舱入口也破了个大洞。为了顺利从倾斜到难以行走的甲板上起身,我们勾住对方的手臂互相支撑。这才好不容易站了起来。
士兵们在我们四周跑来跑去。有的忙着拿剑,有的抡动手臂做引导的工作,还有人拿着水桶到处跑。拿水桶?
“陛下,您没事……呀呼!”
云特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海浪打在倾斜的甲板上,让行走变得更困难,结果他还不小心踩到长袍的下摆而摔得人仰马翻。想要站起身时却又再度倒下!弯着腰的他盯着手掌看,只见超级美形男脸色大变。
“那不是水,是油!油流进来了!”
我往倾斜的上方看去,发现有个男人正把木桶一个接一个地踢了下来。是出港前顺口告诉我炮口跟投石机的那名年轻士兵,他高举着拳头还兴奋得不知道在唱些什么。
“……为什么?”
听到粗粗的钢索被砍断的声音之后,我感到奇妙的空气流动着。带着热度逼近身体的那股压力并不是来自自然而沉稳的风。
“云特!脱衣服,把衣服脱掉!”
“什、什么?陛、陛下您难道要在这种地方做那种事情?”
云特用手护住两边的胸部。都年纪一大把了,没什么好害羞的吧。
“快脱!否则会烧起来,会引燃的!”
弥漫在半空中的鲜红火球正划着弧形朝我们逼近。
那不是魔术也不是法术。上百支的火箭从天而降,迅速点燃甲板上的油,使船上陷入一片鲜红的火海当中。
老兵发出几近惨叫的声音。至于比他年轻,绑起来的马尾也比较短的士兵则是歌颂某男子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