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血。
你说血,谁的血?既然说是清澈之水的话该不会是要拿婴儿当活祭品吧?这非但充满宗教色彩,还算是邪教信仰哟!
就目前来说谁都不是,因为是尚未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孩子。请不要追问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哎呀!
计程车停在跟车站有段距离的地方。由于车站前面的计程车跟人群过多,所以无法开得更近。
站前广场的石板地,挤满了许多要离开柏林的人。
经过那个稳重的雷江对售票处的女性数度大声嚷嚷的结果,最后终于让他买到二等席的车票。根据他听来的消息,目前不但国内航线停飞,就连一大半的国际航线也停飞,所以原本想利用空路的乘客全都涌到车站来了。
真的只有那样吗?
别说是月台,就连咖啡厅、酒吧都挤满了人,艾普莉环顾那些地方,并歪着头感到不解。想不到在非假日的时间里还有这么多人携家带眷全员出动。母亲把幼儿抱在怀里,年长的孩子牵着弟妹的手;当父亲的把能背的行李尽量往身上背,双手都提着大大的行李袋。
这样看起来好像大家都要去度长假似的。
虽然不确定他们是度长假还是迁徙,不过我倒是头一次看到这么混乱的车站。
大家都想逃离这里,总之就是想尽快逃出德国,既然没有飞机可搭,就算坐火车也行。就算柏林的国际航线停飞,或许法兰克福还有能够搭的班机。
逃?他们为什么要离开自己的国家?难不成要移居到殖民地?
亚裔美国人似乎想不透这个原因。
他们怀着歉意拨开大人跟小孩,朝开往法兰克福的月台前进。但或许是人们视线的压力吧,让他们觉得这段路似乎比想像中来得远。
可恶,都已经没时间了说!
原本走在前面的雷江突然停下脚步,结果害她的脚跟临时施了不必要的力量,导致昨天的伤刺痛了起来。
怎么了吗?
隔着他的肩膀往前看,发现在本来就混乱不已的月台入口处,有好几名士兵正挡住乘客。他们居然还要去调查小孩子的身份证,对每个人都谨慎到家地调查。不过这些乘客之所以没有发出不满的躁动,是因为那些士兵全都全副武装。
而且车票被退回来又往后退的人,比顺利通过上车的人还要多出许多。就算有车票却上不了火车的人们,只能沮丧的重新排队。
怎么好死不死在这个时候临检!
这是怎么回事?好像大部分的人都无法上车,该不会是护照有什么不够完备的吧
这时,在她视野的角落闪了一道黑影。一名高大的男子穿过前面两列队伍走到士兵面前,是昨天一整天看到不想再看的党卫军制服,还有画着卐字的红色臂章,以及军帽中央闪闪发亮的骷髅头。
他往像弹簧般迅速对他敬礼的士兵走去,然后轻轻提起右手的皮箱给对方看。在吵杂的人声中,他的声音清晰可闻。
我要送这里面的东西给休鲁兹上校。
请过吧,中尉。抱歉让您见笑了请问那是乐器吗?
是的,他说非常想在晚餐会上演奏给总统听。
她记得那个肩膀,对那个声音也很熟悉,还有那个装小喇叭都嫌太长的皮箱,里面装着什么她也心里有数。
理却尔都特从坐成一排的乘客旁边走过,往最后一节火车车厢走去。人们用夹杂着憎恨与绝望的眼神目送这名党卫军将校。
艾普莉!
什么事?
雷江抓住她的上臂。
你没听到吗?听好了!艾普莉,现在我们讨论的是,如果士兵找我们碴,使得三人之中有人必须被迫留下来的状况,届时不管谁先通过就先上火车。发车时刻已经过了,没时间等三个人一起上路。至于留下来的人则立刻随后赶上,最后在阿魏勒(注:德国地名,Ahrweiler)碰头。知道吗?我不想再耽误时间了,就算只有一个人也要去。
你说的没错,我知道了。
焦急的人们在队伍中互相推挤,三个人不一会儿全分散了。好不容易又开始依序排队的时候,火车开始在冒整齐了。这也难怪,因为早就过了发车的时间。
她紧紧握住自己的行李,把打开的护照递给士兵。刚过二十岁的年轻男子对这陌生的身份证明感到不知所措,他对隔壁排应该是他长官的男子说:我第一次碰到美国护照耶。可是那边的情况也是乱成一团,他根本没有回头理会他。
小朋友你也真是的,你眼睛摆在什么地方了?这是如假包换的护照哟再不快点让我通过的话,我就把你踢倒,再强硬闯关哟?
她带着优雅的微笑,用英文这样念念有词。
而排在前面站着一名老兵的队伍里的DT,也被挡了下来。正当她想确认雷江是否过关而回头望去时,发现还差一个人才轮到他。医师愁眉苦脸地咂着舌。汽笛声又响了一次,火车开始慢慢开动了。
再这样下去他们谁也去不了法兰克福。
就在她把疼痛的右脚往后移,准备踢倒年轻士兵的时候
让我上车!
一名惊慌失措的中年男子推开盘查官往前冲。
让我上车!我亲戚在卡塞尔(注:德国地名Kassel)等我呢!
那悲痛的叫声就像是导火线,人们开始群起鼓噪。艾普莉一直被往前推,整个人差点往前倒。可是年轻士兵反射性地闪开,害她脚步没踩稳,整个人趴倒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这时,她的两旁并没有站着任何人,因为她被推出了队伍。
开什么玩笑啊!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美国护照耶!
有人用她熟悉的英语喊叫,DT在绝妙的时机抓住一名老兵。
你仔细看,这里可是有我国了不起的人物在这里签名哟!你要是觉得这是造假的就直接打电话给我们总统,他一定会致电给你们那小胡子表示关心的!
他明知道这么闹也没用,不过还是乱说一通。艾普莉忍住脚痛站了起来,这次换雷江用法语乱叫。原以为他是在臭骂谁,结果他居然朗读起人权宣言。他在文节之间加了一句简短的话,她的脚也以次为暗号往地面用力踢。
快走!
艾普莉头也不回地往开始起动的火车舷梯冲,只要能够抓到那个红色栏杆就行了。
这时被卷入暴动的士兵们开枪了,两发子弹从她左脚旁边掠过。跟自己一样想冲上火车的男人反弹似的往后倒去,斜后方的女性也像放弃似的跪坐在地上。
我不能停,现在不是停下来举双手投降的时候。
虽然有热风从脸颊旁边掠过,但现在并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个到底是什么。好几发枪声从身后追击而来,但是她不断地告诉自己不可能打中的。
艾普莉拼命地伸长右手手指,设法要抓住红色栏杆,就只差这么一步,火车却开始冒烟加快速度了。
够不到!
当她感到绝望的那一秒而往下看的时候,骤然发现红色的铁栏杆从视野消失了。
再过不久疼痛感又会出现了吧,到时候自己就真的跑不动了。
葛雷弗斯!
她反射地抬头,有人正在撬开最后一节车厢的车门。
那个身穿某件熟悉黑色制服的男人,用力摘下白色手套,弯着上半身让身子探出车外。
把手给我!
理查!?
我不叫理查这种时候还讲这个干嘛!
可能是看到将校的身影,所以后方便停止射击。
艾普莉抓住理却尔都特的手。
触感跟那只手臂不一样。
是温热的。<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