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净是从未见过的生字。如果是我们使用的共通语文字,我还能挑看得懂的单字。但这些彷佛用简单的线条来表现飞鸟连续照相的独特手写文字,对于不会翻译魔法的我来说,可能要花相当的时间来解读。救救我啊,艾妮西娜小姐!
这我怎么可能看得懂呢?为什么不是用我们平常使用的语言,而是用只有这块土地才通用的语言?
这是为了方便没有利害关系的圣砂国,已公平的第三国立场担任两国签订合约的见证人喔!因此才由我拟定草案,再请这个国家膳(wishfull:这个字应该打错了,但是扫描版不够清楚.看不懂,也没法查)写而成。为了让身为证人的圣砂国皇帝耶鲁西看得懂上面的内容,才用这个国家的语言书写。我没料到你们竟然没有随身带着翻译,但毕竟是发生突发事件之后才演变成这样的情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念给你听怎么样?
总、总之请你把大致内容念给我听,事后我会借字典慢慢查的。
我举起右手按压太阳穴,头越来越痛了。可能是对我的举动感到讶异吧,萨拉列基轻轻笑了一声之后便说出文件的大致内容。
大致的内容是这样:小西马隆与真魔国接下来将保持对等的关系,两者之间并没有立场的差距
此时突然发出椅子喀咚倒下的声音。在所有人目光集中在伫立不动的年轻皇帝耶鲁西身上,原本白哲的脸蛋更加面无血色。
不会吧?
耶鲁西?
他紧握拳头,颤抖着嘴唇说:
不会吧萨拉,你不是说要让魔族臣服小西马隆
耶鲁西,不是这样的!
可是
喂,萨拉,你们在讲什么啊?
挣脱弟弟制止的弟弟弯着上半身还伸手想要抢走那份文件。玻璃杯被他的冲击力道撞倒,里面的液体洒在桌巾上,把淡蓝色的边缘弄湿,并且开始快速渲染。
可是,你不是想让萨拉的国家成为第一强权,所以才啊!
在耶鲁西的手还没构到文件就失去重心跪倒在地上。他抚着左脸,用无法置信的眼神抬头看着哥哥。原来是萨拉列基出手打了他一巴掌,不过他随即跪下,把手放在弟弟颤抖的肩上,另一只手贴在弟弟肿红的脸颊上,轻轻抚摸:
耶鲁西,我并不是因为讨厌你才出手打你,请你务必原谅哥哥,我只是对你纯真的心灵感到害怕而已。我很怕因此失去好不容易重逢的弟弟。
萨拉列基不断安慰个性比自己还要纯洁梗直的弟弟。最后弟弟似乎终于了解哥哥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我没有、生气。
太好了。
弟弟的双手垂在身旁,不再继续摸脸。真可怜,想必他受到的打击心灵打击,一定比被打的皮肉之痛还要强烈。
但这下子终于搞清楚文件上的内容了,这倒要感谢皇帝陛下。
萨拉──
请不要恨我,耶鲁西。
约札克像是打断情侣对话似地刻意清了一下喉咙。
我事先说清楚。
密探说了一句毕竟让外人看到你们兄弟吵架的模样也不太好最为开场白,然后针对外国文化做了一点讲解。
你们两个真应该庆幸自己是神族。这要事在魔族就成了双胞胎求婚记──然后就陷入跟神话一样的窘境伤脑筋,他们听不懂。
神族兄弟摆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我低头看着他们互相保护、感情和睦的样子,觉得这其中大有问题而口气严肃地发问:
萨拉列基,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我抓住的纸面表面相当细滑,以这个世界来说算是上等纸吧。既然是用来签约,当然就要用高级纸啰!只不过这张纸从右边角落到正中央都被染成淡紫色。
你说不出口吗,萨拉列基?
小西马隆王的签名已经渲染到无法辨识。
有利,他刚才说的是假的。耶鲁西对外交事务不熟,他以为事前的草稿就是定案。
不要开玩笑!
是真的、没有开玩笑哟!在这份合约里
其实里面写的没有一件事是真的对吧!?
白哲的手指用力抓住桌巾。跟花瓣一样美丽的嘴唇,因为情绪变化而扭曲。盯着我看的瞳孔,因为淡色镜片的关系,看不见原来的颜色。原来我完全被这个容貌端正、跟我同年龄又努力做好大国国王的开朗外表给骗了。不过现在仔细想想,一切很可能都是他在演戏。
我并不是遭到背叛,而是被欺骗。
这一切只能怪我太笨了。
我不晓得你们到底耍了什么手段,但是你们兄弟串通好要骗我签下平等条约,好让你们占尽好处对吧?因为你们知道魔族的国王是个愚蠢的大菜鸟。没错,我就跟菜鸟一样笨,但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你们看得这么扁,还以为我会被这么简单的伎俩蒙骗,我实在是难过到想哭!
这时候背后发出可能是约札克的剑枘声。一开始先吓吓他。
不过,很抱歉,萨拉列基。就算你的计划成功,我不小心在那张有所渲染的纸上签名,真魔国也不会呆呆遵守那份合约的。回国之后,还有许多比我优秀的人能继承我的位子。
那倒是无所谓喔,有利。
萨拉列基抬起下巴,手叉着腰歪歪地站着。嘴角还露出傲慢的笑容,之前那些楚楚可怜的模样早已不复见。在我眼前的,是目中无人、不为所动又世故的国王。虽然他才十几岁而已,但现在的笑容却让我觉得很老奸巨猾。
就算你自豪的臣子违反合约也无所谓,到时候我就能用这个理由宣战。要是真魔国不承认合约的内容而主动挑起战争更好。这样我们就不会遭到其他国家的谴责,正大光明地开战,如此一来我们就赢定了。
你
我不会像父亲那一代那么愚笨,缔结那种半调子合约。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把对方打到无法东山再起为止。
我的肚子开始发热,几乎快要七窍生烟。我不只气态度遽骤然大变的萨拉列基,也气自己竟然会被这家伙的花言巧语所骗。我自然地降低声音:
在你的计划里,打算怎么处置我?
自己的双亲分别是国王与女王的少年,毫不犹豫地说出可怕的字。
我准备让你死哟!
他轻轻说完之后,就把我手上的文件拿回去。他又重念一遍,因为计划受挫而惋惜不已。但是他的模样好像很开心。
我的计划是等签完约之后就让你因为意外而丧命──我们四周的海洋就像那股激流一样,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不过那是刚开始的计划,跟你一起旅行之后,我改变心意了。因为我知道魔王真是非常有趣。所以打算放出你不幸去世的假消息,然后把你留在这里。
他以无线惋惜的口气叹气:
本来打算养来当宠物的。
这些听起来虽然像是真心话,但是对方可是用谎言堆积起来的男人,想必没有一句是真的。
只要让真魔国认为你死了,事情就会像我说的,你的臣子或下一任国王可能会马上开战吧?即使消息走漏,被他们知道你还活着,那也是最佳的人质。
很遗憾,萨拉列基,我既不会被杀也不会被软禁!
沉醉在阴谋里的小西马隆王,轻轻把手伸向我。修剪整齐的淡粉红色指甲从我的脸颊滑到下巴。
有利,现在反悔还不迟。就算你知道计划也无所谓,你不想跟我合作吗?只要你在合约上签字,我就会让你回去,你只要想办法说服那些魔族就可以了。如此一来就能维持你想要的和平,也可以取到部分的霸权。怎么样?这个计划不错吧?
要真魔国成为小西马隆的藩属?
没错。不仅是小西马隆,连你看到的圣砂国也将成为我的囊中物。你知道这个国家拥有什么力量吗?人才跟法石应有尽有,因此不用怕缺乏士兵跟武器。而且这里大半的人民都是优秀的法术者;至于平常派不上用场的奴隶,只要训练他们拿剑,应该也能当成战场上用完就丢的棋子。这国家本身就是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呢,有利。
跪在地上的耶鲁西表情变得开朗,可能是将几个自己听得懂的单字组合之后,误以为萨拉列机是在夸奖他的国家吧?要是他完全听得懂这些话,恐怕会对哥哥说的话大失所望。
你当然还是继续当你的魔王,同时也可以成为全世界第二大国的国王。如果你想要,西马隆王领土之一的韦亚三岛,还有碍眼的希斯克莱夫土地都可以给你。一旦我们三国联手,那么就算是大西马隆也不敢轻举妄动。到时候就是我们的时代了──一个没有人会受到伤害,属于我们的时代。
那不是我们的时代!
背脊下方突然发热,随着心跳的节奏产称耳鸣症状。
萨拉列基,那只是你自己一个人的妄想。
我突然觉得从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的友情,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而且全都是骗人的,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友情。
很遗憾,不管哪一款游戏,都是魔王对勇者提出这一类的建议。因为故事内容已经很制式化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把萨拉列基又发出剑枘碰撞剑鞘的声音,这是第二次吓吓他。
萨拉列基,你的计划一点都不好玩,太自我中心了。我要退出,无法奉陪。
这次的威吓终于让萨拉弹指呼叫在室内待命的侍从与卫兵。连同手无寸铁的人在内,顶多只有十几个。光凭这些人数应该不是约札克的对手──只要没有与伟拉卿为敌。还有就是我没有因为愤怒而像嚎啕大哭的幼童那样失控暴走。
最危险的是那个。在丹田附近有股奇特的疼痛感。在它顾着背脊往上冲、控制我的大脑以前,我一定要设法用自己的力量压制它──用力深呼吸,企图打散聚集的能量。
我也不认为只凭这点人就能摆平你们。况且,我还让你那位武艺过人的护卫携带武器一起出席,当然有事先做好因应的措施啰!
少年王回头对跪坐在地上的弟弟投已无比温馨的笑容,接着伸手将他扶起来,用温柔的声音喊他的名字。
耶鲁西。
然后用我们听不懂的语言下达命令。
这孩子是优秀的法术者,正因为他有法力,才被认定为母亲的继承人。他从还是婴儿的时候就已学会如何随心所欲遭纵法石的法术。
就在这时候,我的右手小指感到一阵剧痛,彷佛快被连根扯断。
什么
陛下!?
我听着约札克跟肯拉德喊我的声音,瘫软地跪在地上。完全站不起来的我,战战兢兢看着紧握的指间,套在右小指的淡红色戒指正微微发光,不断传来的疼痛还比亮度强烈。
压制不住的叫声从紧咬的牙根中流泄而出。
陛下!快把它拿下来!
我紧握小指跟无名指,弯着背捧住疼痛的地方。眼窝里的眼球内侧不断发烫,连眼泪都飙了出来,这时候有人在我耳边说喊出来会比较轻松,但我已经无法判断说这句话的人是肯拉德或是约札克。
你忘了吗,有利?我们是朋友,所以互相交换戒指跟项炼。我拿从小跟我离异的母亲的法石跟你的魔石交换。那是鄙视我,还视我如无物的伟大母亲留下来的戒指哟!怎么看都觉得你这颗魔石比较有价值。
萨拉列基把蓝色魔石从脖子上拿下来,慎重解开缠在上面的头发,垂在眼睛的高度:
真美。上面还有类似徽章的雕刻。
我的泪水滴落在膝前。
但是我已经不需要了。
他就像完腻玩具的小孩,把魔石连同绳子一起抛出去。只见魔石反射着刚升起的月光,闪了一道光芒之后就落出窗外。而我只能绝望地目送它飞出去,眼睁睁看着那颗挂在自己胸前许久的魔石消失不见。
劝你也快点将那枚戒指拔下来吧!不用客气。
要怎么拔
不管我怎么拔怎么扯,那枚像珊瑚的戒指还是紧紧卡在小指动也不动。周围的皮肤都已经扯到破皮流血。明知会有这种后果的萨拉列基笑着说:
很简单,把指头一起砍掉就行了。
我当下就想这么做,于是手便朝肯拉德的佩剑伸去。但是马上被他抓住,让我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
不可以!
没时间听他制止的我连忙转头,把手伸向约札克的短剑,此时他正把手环在我的背后。不过他并没有阻止我,反而向萨拉列基咆哮:
是那位皇帝干的吗?那家伙对石头施法!?
听从哥哥之命行事的耶鲁西毫不在乎地走近我,看到我痛苦的模样,一脸很不可思议的表情。他用跟萨拉列基一样的动作把头发拨到耳际,彷佛很惊讶地用指间碰我的肩膀。虽然我的痛楚不断增加,但是仍不得不佩服他们居然连指甲的颜色都一样。
我用快到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速度起身,将约札克腰际的剑拔出来,剑尖指着耶鲁西的喉咙。但即使面对这种状况,他还露出一脸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表情,彷佛是不懂得害怕的初生之犊。
有利,你想杀他吗?一向温柔的你要杀他?
听到萨拉列基说的话,寥寥可数的圣砂国卫兵一起摆出拔剑的架式。随便他们想怎么做都行,反正肯拉德会帮我解决。
陛下,让我来。
不,不行不可以。
我不断地摇头。不过对象并非约札克,而是自己内心的想法。他可是这个国家的皇帝,要是这时候出事那还得了!?
住手!
就在大喊的同时,我也把剑丢掉。只要杀了他就能让我从这个痛苦中解脱,为了摆脱那股诱惑,我需要很大的努力。紧绷的气氛中响起沉重的金属碰撞声。
不要杀他
我再次命令自己,但是背后没有倚靠而脚步踉跄的我,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
陛下!
我背后没有墙壁,好不容易碰到的露台栏杆又圆又粗,光凭我痛到灼烫的手根本抓不住。刹那间我还在想这里有几层楼高,不过答案还没出现,整个身体已经飞在半空中。
再也不会痛了。
只是向当时那样往下墬而已。<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