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得救。
请救救我.
用小刀刻出来的文字没有被黑暗吞噬,依然如此白晰。
[我已经没办法哭给他看了啊!』
对不起。
请救救我。
我快疯了。
我发疯了
一切都疯狂了。
[啊』
从转学那天开始的欺侮行为,原本只是单纯的恶作剧比方说一群人一起取笑、流传奇怪的谣言、不理人等等,然後因为优歌不会生气也不会反抗,所以大家就得寸进尺,开始把她的室内鞋藏起来、在营养午餐里放进奇怪的虫子,甚至把狗大便放进她的笔盒里。这时优歌就会哭,一边哭一边对教室里所有同学喊著:[不要这样!』伹是,因为几乎所有的人都有份,因此事情总是在沈默之中草草了结,所以优歌的哭诉丝毫没有意义。大家都认为自己是对的,而且跟道德伦理毫无关系更可悲的是,在学校是人数越多越有力简直就是政治缩图,完全是多数暴力的小型社会。
优歌越来越受伤。
最近的恶作剧,甚至开始掺杂暴力行为,优歌会毫无预警地挨揍。虽然她很习惯挨打,伹是会痛就是会痛,优歌只能利用从凰火那儿拿到的一点点零用钱去药房买OK绷和消毒水,自己处理过伤口之後才回家。要是被问起,也坚称只是跌倒而已。在家则是尽可能地面带笑容。
优歌忘了学校的事情,只是单纯地因为开心而笑,因为幸福而笑。
乱崎家的人都很体贴,都是家人,都很重要,也很让人安心。优歌并不会像还是姬宫零子时那样,每天活在恐惧之中,家人不会施暴,每天都是过著安稳的生活。多亏乱崎家的人们,才能保住优歌这个人的存在
很想一直这样下去,如果那些体贴的人知道自己被欺负的话,他们一定会因为同理心而愤怒吧,伹是没人能够预测他们发怒後会敝出什么事情。
优歌并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加入和乐家族作战,但家人却因为自己而打打杀杀。她也不想给家人添麻烦只要自己忍下来就好,事情就是这么简单罢了
所以
优歌今天也还是忍耐著。
就算很难受,就算很痛苦,也要忍耐。
一开始并没有认出她,或许是因为她抹了口红的关系,也或许是因为长大之後有所改变,总之,已经看不出当年在姬宫家别墅看到的少女面貌了,她也变成当初她自己所害怕的、冷淡的姬宫一族了。
她依然是姬宫千子,就算在哭也会逞强:不能慌张、不要露出丑态、抬头挺胸,压抑著颤抖的声音就是那个少女。
真的很好强!好强到甚至算是勇敢的地步,让当时觉得一切都很无聊而闹别扭的银夏都
尊敬她,认为她很厉害,跟自己并不相同
并没有忘记。
但是,活在银夏记忆里的少女个性非常温柔,绝对不是会掐著小孩脖子的人。不管是走错了哪一步,都不应该变成这样。
就算莫名其妙挨父母揍,也只会觉得是自己不好,个性跟优歌一样。
但是
她竟然彻底改变了。
那就是姬宫的诅咒吗?
出生在鬼之一族,就只能变成鬼吗?
已经没办法救她了吗?
干。
不是做得到或做不到的问题。
「我跟她约定好了嘛。』
我一定会救她的,没错,我发誓过了有时候就算会死,也得遵守约定,约定是比生命运重要的银夏虽然讨厌黄撄家的教诲,但是他也想遵守约定。
她是这么努力抬头挺胸,支撑住差点崩坏的自己。
姬宫千子。
她还在哭泣吗?还能够救她吗?
还是说,她已经彻底化为厉鬼了呢?
不知道好想见千子。虽然千子好像不记得自己了,但是银夏依然想见她。银夏希望千子还保有几分人性。
虽然自己离开黄缨家之后,变得更加无力。
但还是可以让她哭个痛快。
因为约定就是如此
银夏躺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件事。
突然
[银夏!』
[兄长!』
门猛然打开,雹霞跟帝架扑了过来。因为肉食野兽跟神秘战士突然出现的景象,实在是太过吓人了,银夏一边倒退几步说:
[怎怎么、怎么了呀?]
一边立刻将认真烦恼的神情,换成平常欢乐的表情。
「哎呀,你们两个死相啦,不用这么慌张我也不会跑咩。什么事呢?难道你们抉定协助我实行捉住爸爸,并将他推倒的计画(俗称R计画)了吗?那雹霞就负责捕捉,帝架负责压制爸
爸的行动]
「我们压根不打算协助执行这种计画。』
帝架以充满威严的口气,斩钉截铁拒绝。
[别说这个了,兄长,父亲他』
[爸爸跟妈妈去买食物了,毕竟我们家有七个人嘛,不准备充分一点的话,可是会出事的呢,呃帝架弟弟,你有事找爸爸吗?』
「不如果是这样,找兄长便也足矣。燃眉之急』
银夏看见帝架哀痛的神情,不禁皱起眉头。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最近是不是暗地里做了些什么?]
「优歌有危险。』
雹霞以毫无变化的声音,低声说道:
「我们这阵子一直在监视优歌因为她真的不太对劲。接著便发现优歌在学校遭到同学攻击,虽然不是很严重,不至於致死,但是优歌看起来很痛苦。不过帝架无论如何都认为,以武力解决并不妥当,所以它说在优歌寻求协助之前,先守著她就好了。]
「我太肤浅了。』
帝架面露苦色,低垂著尾巴,毫无生气。
银夏也站起来看著面前两位。
优歌遭到攻击?
也就是,她被欺负了是吗?银夏小时候也因为自己是流氓的小孩,而常常被恶作剧,没有任何一件事比这个更让他生气了。
但是,优歌为何会成为目标?那么善良的女孩,为什么非得受到攻击不可?
就在这瞬间
记忆雕像预感。
姬宫千子。
千子掐著优欧的脖子,应该不会跟她毫无关联吧?但是不懂,为什么找上优歌。银夏的思考陷入一片混乱,完全搞不清楚怎么回事。
他看了看帝架。
[现在姊姊在学校校舍後面挨揍,对方人数与手上的武器实在很离谱,这样下去姊姊会被他们杀害。那些家队根本没有手下留情,那不是不是打著玩的。]
[如果是我跟帝架出马』
雹霞以冶酷到不禁让人打寒颤的声音
静静地说道:
[就会把他们杀光,嗯,一定会杀光的。他们竟敢伤害我的家人优歌,当然不可原谅。我不用花上一秒就可以干掉那群没用的死小鬼,也可以让他们从头到脚都彻底从世界上消失,甚至可以给他们人类感官所能感受到的极限痛苦,但是,如果这么做,优歌会哭啊。优.歌哭了的话,那就没有意义了。]
[兄长.]
帝架稳重的眼眸敌放著强烈意志,正闪闪发光著。
[我辈是野兽,雹霞是兵器我们会毫不犹豫地战斗,而且也毫不抗拒杀人的行为,所以我认为我们救不了姊姊,姊姊应该不希望看到家人战得血淋淋。因此兄长,可否请你出手搭救呢?可否将姊姊从那毫无道理可言的攻击中,解救出来呢?』
[啊?]
啊啊!
该怎么说呢?
不论是帝架的表情,或者雹霞的话语
银夏感受到包含在这里面的温情,不禁觉得大伙真的都是一家人。
可以如此为一个人著想、认为对方很重要、想要帮助对方,这就是家人银夏很自豪可以成为这个家庭的一员。
他看著两位弟弟。
[地点是学校对吧。』
[是的。兄长姊姊拜托你了。』
银夏还没听完帝架的话,就已经冲出客厅了。
银一,你难道不觉得丢睑吗?
常常听到这种充满鄙视与嫌弃的问题。
银一,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家伙,败坏黄樱一家的门面。那个口红是怎么回事?那身女装又是什么?你是黄樱家的继承人耶,这种恶心的嗜好
职业流氓有资格批评人喔?
男体女心哪里不好了?
疯了,银一你真的疯了。
老爸,你这个满脑子只会把「当个男子汉]这种不合时代的错误价值观压在别人身上的人,难道就不疯狂吗?
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家伙。
最後还是以这句老话结尾。
到底是谁不知羞耻啊?连吵架部吵不出点像样的道理来,连个笨儿子都说服不了,哪有资格骂人不知羞耻。
因为很烦,所以银夏跷家了。
然後就到常去光顾的酒吧工作,勉勉强强地生活著。虽然听不到父母唠叨,但是冷酷的.现实,却让这个纯真的青年丧失温情.
他过了好几年非常紧绷的生活。
接著灵异现象对策局的人突然出现,丢给他一份无法拒绝的工作,银夏便展开人生第二春。虽然不知道将来如何,家人也尽是些不得了的怪胎,但是现在却觉得活著很有趣。
银夏认为,自己总算可以获得真正的幸福,而这份幸福要是被捣乱的话,可不是什么好事。自己虽然没有什么能力,而且单是活在世上也会挨骂,伹却还是想保护家人。找回自已经遗忘的纯真之情
虽然银夏还很年轻,他在青春期锻链过的身体,也还不觉得疲惫,但是当抵达小学时还是喘著气,也流了一点汗。几个在校园玩耍的小孩,对银夏投以怀疑眼神。银夏不理会这些小孩,迳自向前进。
虽然不知道小学的校园结构,不过如果是校舍後面的话,那也没多少地方。银夏为了不被留校老师发现,而悄声走著,如果在这里被逮到,送去警察局可就不妙了。乱崎家荏许多意义层面上,虽然受到法律保护,但是一般人不可能知道这种事情。跑著跑着跑著跑著。
校舍後面。
银夏终於看到一个被当成是垃圾殴打的物体。
那是优歌。她的头正流著血,一动也不动地倒在地上。银夏满脸悲怆地看著优歌,小心翼翼地摸了她的脖子。还有脉搏,还活著,放心了,背部放松了。
银夏虽然摸了摸手机想叫救护车,但是想起手机放在外出的包包里,不得已之下,只能起身前去借用学校的电话。
心脏狂跳,极度不舒服。
啊啊,真是可恨!
袭击优夏的孩子真可恨,没有发现优歌求救讯号的自己也真可恨。如果自己是阎祸,
那还真想把这个世界毁掉,但是这么做却没有意义。
只是按下重置键也就算了,但是把游戏机砸烂的话,就再也没得玩了毁灭世界并不好,就算这是个烂世界也一样。
跑著跑著跑著。
人影
很冲动地
银夏不顾一切叫了站在那边的人。
自己也不知道在叫些什么。
好像是畜牲,还是混帐一类的话语。毫无建设性的駡人话语。但是眼前这偶人的表情,仿佛是被小刀刺穿了一样。
银夏抬起头来,觉得视线有点朦胧。是眼泪,他知道自己哭了
优歌好可怜,自己好没用,世界好可恨,所以银夏哭了。
啊啊!
银夏以一种冷淡的情绪,看待哭得很难看的自己,真是没用!
在她面前哭也无济于事啊,而这样立场就颠倒了,要是出马拯救公主的骑士哭了,这就不帅了啊!
公主
姬宫。
[对不起]
姬宫千子喃喃说道,银夏仔细看着她的表情
对了,想起来了。
自己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叫出来的话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应该不是这种女孩吧?这话真是自私,自己明明就不了解千子人是会变的,世界夜会改变,只有死去的东西才能永远不变这些我都懂,我都可以理解
没错,银夏其实都懂,就是她,她才是伤害优歌的人只要将千子的言行举止和话中的
含意综合思考下来,答案显而易见。
优歌是姬宫家的人
代替千子,被家人虐待的孤独人偶
但优歌却是阎祸之子。很奇妙的.在姬宫整个家族里,也只有优歌继承到阎祸的基因
就像黄樱家里面,只有银夏是阎祸之子一般,这个基因似乎根本不在乎亲子或家族,而是选择小孩.
优歌离开之后,千子再度成为孤独人偶.
引导小孩们加速虐待行为的一定是她吧,一般来说,在短短两个月之内并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她一定认为只要虐待优歌,迟早可以逼优歌哭着回到姬宫家求饶.
不对,虽然千子确实可能这么想,但是她更应该只是单纯想拿优歌来排解压力,将痛苦与煎熬往下转嫁,姬宫的思考模式,就是鬼的思考模式.
真是糟透了.
银夏擦擦眼泪,鲜红的口红,黑色指甲油,就算用化装掩饰,但是仍消除不了她悲伤的面容.她还没获得解放,跟当年抬头挺胸说自己一点也不寂寞时相比,还真的是丝毫没有长进呀.
[千子妹妹.]
[啊]
银夏问千子.
[你痛苦吗?]
[啊]
[寂寞吗?]
[啊]
好强的她不肯承认,啊啊,怎么有这么笨拙又可悲的女孩啊!
毫无疑问,就是千子害优歌受伤这么深,虽然这点无法原谅,但仔细想想,就会觉得是姬宫家不好,错不在千子,从过去到现在,姬宫千子一直都是受害者,只是受害者想减轻痛苦,而增加新的受害者而已.
如果没有从万恶根源着手如果没有将万恶根源连根拔起,那不关做什么都于事无补.
银夏经过颤抖的千子身边,低声问道:
[想要我救你吗?]
[啊!]
一瞬间,千子流露出非常高兴,而且好似渴望什么着般的寂寞表情,但是她却闭上眼睛,咬紧牙关走过银夏身边,体贴的情绪擦身而过,意念交错在某处,两个人无法面对彼此,千子不发一语离开了.
银夏凝视着千子的背影.
[我得遵守约定呢.]
复诵当初的承诺,银夏将视线从鬼族少女身上移开.
救护车的警笛声溶解在夕阳里,显得有点模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