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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 / 2)

 山里的夜晚,比住宅区的夜晚还要热闹。

因为小动物几乎都是在夜晚活动,随时都可以感觉到他们隐身在繁盛的草丛阴影,或茂密叶片中的气息。蛙类与昆虫也比白天更见喧闹。

于是,时间到了。

一位身材矮小的老媪,象平常一样走进房间。当她一如往常。在摆设于房间中间的三足瓶前坐定后,就像平常一样,从袖子取出以柳枝做成的散杖(注:宗谜的法器之一),再从怀里取出可纳于手掌中大小的涂漆柜。

老媪眼前的瓶子,高度约是成年人的膝盖,直径则为成年人双手合抱的大小,目前里头空无一物。

老媪以散杖叩叩地轻敲瓶缘两次,原本空空如也的瓶子开始有水注入,看起来像是自瓶底涌出,也像是从瓶子内侧的表面渗出。水量在转眼间爆增,不一会的功夫,便装满了瓶子。

老媪打开手中的涂漆柜盖子,里头装满了沙色粉末。她以散杖取出一匙倒入水中。

泼。

粉末在水中溶解后,发出微弱的绿色磷光扩散开来,然后消失不见。她取第二匙倒入水中。

沙。

这一次是发出绿色磷光扩散开来,静静地消失。

她又取了第三匙倒入水中。

老媪的背脊顿时感到一阵凉意。

以这块土地水溶解后,本应该呈现淡绿色的巫粉,却变得宛如墨汁般漆黑。老媪探出身子窥视瓶内,全身变的僵硬。近数百年来。从未发生过这种事。

红在吗?

黑暗的房间角落里突然有了动静,有人回答道:在。

老媪对这那个声音斩钉截铁地命令道:立刻去把龙彦叫来!

*****

哇这里还真是一个鸟不生蛋的乡下地方呢!空气好新鲜哦

高上升在平快车行驶时所引起的暖风中伸了一个懒腰,坐在他身旁的弟弟透,正稀奇地东张西望看着周围。

位于北吉川线上的美津川车站,是个坐落于田地正中央、有着寒酸月台的小车站。这座车站是高上兄弟的母亲美夜子的故乡,也是美津川村里仅有的的公共交通机构,列车一天只有早上两班、中午一班和傍晚两班,共有五个班次。乘客大多是从前后上车的学生,以及对这辆有两节车厢车组成,散发着古早味、行驶于田地中的列车感到兴奋的铁路迷,美津川春村民倒是很少搭乘。这个村落,看似位于深山的乡下地方,其实它离最近的城市并不远,因此去城里上班、购物的人,几乎都是开自家车进城。至于不会开车的高龄者,更不会刻意离开这个医院、商店一应俱全的村子。

因此,这时候在美津川车站下车的乘客,也只有高上兄弟俩人。北吉川线这条位于乡下的小型私铁,不知是否因为删减人事费用还是其他原因之故,采用了剪票都由驾驶在车厢内完成的一个人操作方式。也难怪,私铁公司才不会在搭乘人次不多的车站,一一配置站务人员。月台上的设备简陋,只设置了一块写着站名的金属板、一张生锈的长椅、以及地上的白色候车线,夸张到连电灯都没有。

仿佛横贴着月台的黑色四轮驱动的窗开启,驾驶员从中探出头来。他朝着高上兄弟大喊:喂!他是高上兄弟的母亲的弟弟,也就是他们的舅舅三槌龙彦。

今年应该已经三十七岁的他,年轻的外表几乎让人无法联想到他的年龄。虽然他有着一张比起我是村公所的公务员!来得更为贴切的我是讨海人!的精悍长相,却有着不会让人有所警戒的安稳个性。虽然男女的长相构造上有着基本的差异,但龙彦舅舅,都会觉得他长得像妈妈。

旧姓三槌的高上夜美子,已经去世二十年了。

当时已经五岁、不仅亲戚,就连朋友都一致认为很可靠的升,清楚地记得母亲那天真无邪、总是笑口常开得脸。没机会牢记母亲长相的弟弟透,似乎就没有任何感慨。他跳下几乎没有高度可言的月台,朝着车子飞奔过去。

舅舅好!

升也跟着从月台上跳下,打了声招呼说:舅舅好!

好久不见了!你们都好吗?

龙彦笑着说,并催促两兄弟赶快上车。车子里温度适中,使短暂暴露在热气中的肌肤,感到相当舒适。

龙彦将撤回转,车子开始飞驰与天地之中时,他开口了:

你们父亲好吗?

他很好!刚放下旅行袋,喘了口气的升回答道。啊,爸爸还说这次不能来,他觉得很抱歉。

没关系,帮我转告他不用介意这种小事。因为突然要你们过来的人是我。

高上兄弟的父亲春树,和妻弟龙彦意气相投,每次见面都会一起喝酒到三更半夜。

对于美夜子所选的男性,三槌家虽然没有抱着否定的态度,不过却总在无形中散发出难以亲近的气氛,而春树似乎也不善于应付三槌家的人。三槌家中唯一能让春树放松的人,也就只有龙彦了。与内与外皆不树敌,这也可以说是龙彦与生俱来的优点。

啊,对了姥姥身体真的那么差么?

升想起叫回母亲娘家的理由,脸上的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龙彦却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没事,他好得很!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坐在后座的两兄弟陷入一片沉默。

升开口问:可是我记得舅舅好象在电话里说姥姥快不行了

没有了!那只是为了引诱你们来的借口啦!哈哈

引诱

其实也有更委婉的说法,但龙彦这个当舅舅的,是那种会不知不觉使用听似严重的字眼,使外甥们更加不安的人。

升继续追问:那为什么突然叫我们过来啊?

咦?

接着透也从后座探出头来凑一脚问:对了,舅舅不是问我有没有做奇怪的梦吗?为什么会这么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唔?龙彦回想起昨晚的事。

在半夜里被挖起来俄的龙彦,奉姥姥之命,天一亮就打电话去高上家问透:有没有做奇怪的梦?

*****

一开始只是一个不值一提、非常普通的梦。

只是一个到了第二天早上,只剩下做了梦的感觉,不什么意义、也没有什么特征的极平凡的梦。甚至连梦中的气氛是令人愉快,还是令人不安,都变得模糊不清。

直到那一瞬间前,都还只是个如此平常的根本不需去在意的梦。

突如其来的黑色龟裂,伴随着玻璃碎裂般的声音,出现了梦中的世界。透的意识,在那个时间点上是清醒的,不过在现实世界里他依然在睡梦中。虽然没将自己的样子具体化,但他在注视着梦境的同时,也将在梦中那个鲜明的自我意识,自动转化为一次元式的影像。透虽然对这个突然发生的事情感到惊讶,却没采取任何行动,只是抱着疑问的态度盯着那个裂痕直看。

一只柔白的纤纤玉手,从龟裂的另一端伸了出来。那只手抓住龟裂的边缘,将它当成一个支点,一口气将身体朝这端跳过来。一名身着深紫单衣、外披淡紫外褂,全身上下穿着令人联想起百人一首(注:百人一首是一百首和歌,也是一种日本元旦时会玩的找牌游戏)里,古代公主打扮得女子,无声无息地降临在透的梦中。她那如墨般漆黑的长发,长度远远超过了她的身高。

即使曾在瞬间有过那么一丝疑虑,但仍没有弄清这个静静蹲着的女子是什么人物的透,还是决定先开口给他说话,但女子却抢先他一步抬起头来。女子白皙的脸颊、端整的容貌、略大了点的棕红色的眼眸,令人印象深刻。她的年纪似乎比透大上一轮。

那名女子以散发着光芒的双眸看着透,然后露出了微笑:

找到了!找到了!

女子简直就像在寻找自己的口气,让透感到相当惊讶,于是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曾在哪里见过她,但透却想不起来自己认识的人中,会有打扮成这样还闯进别人的梦里来的人。

她宛如纯真无邪的少女般歪着头,开口问透:

你叫什么名字?

听起来像是在找透,而却不知道透的名字光是这点就令人很郁闷,但透却毫不犹豫的回答他的问题。透这种对人毫无戒心的个性,单纯到连哥哥都不禁为他的将来担心。透的坦率似乎让女子心情打好,脸上浮现出艳丽的笑容,不断的点着头:

好!好!我知道了!你叫透啊?真是个好名字。

说完他便转身以些微冷淡的口吻说:那就后会有期了。女人突然浮到半空中,进入了那道龟裂里。在黑与紫两色夹杂的背影逐渐淡去时,女人再次回头望着透。只有脸,耳朵与脖子等外露的肌肤,在黑暗中浮现出模糊的白影。因笑意而扭曲的苍白嘴唇,轻轻地动了动:

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在那张雪白的脸庞融进黑暗时,只有那双令人印象深刻的眼睛,仍然发出玻璃珠般的微弱光芒。那眼珠的颜色乍看之下像是明亮的棕色,不过细看就会发现其中还略带点金色。虽是个能以灿烂耀眼来形容的颜色,但若不看口、鼻,只直视着那对眼睛,会让透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协调感。也许是因为她眼中不带任何人类的感情,只有如鱼类般的冷漠与腥臭。

当一切都消失后,梦里只残留着那莫名的不协调感

透说他做了这样的梦。

龙彦大略地说明由透嘴里听到的梦境后,才抬眼看着坐在他眼前的老媪和年轻女孩。

女孩一身巫女(注:日本神社的年轻女性神职人员,身穿白色和服、红色裤裙)打扮,留着长长的漆黑秀发,简单地绑成一束垂在背后。眉宇间出现了与她年纪不符的深刻皱纹。

和女孩一样全身巫女装束的老媪,盘腿坐在置于上段(注:高地板一个阶梯的和室)的圆座(注:以稻草编成的原形坐垫)上,静静地垂眼看着一语不发的女孩。

开敞的纸门外,是一片相当宽广的日式庭园,庭园的外侧没有筑起任何栅栏或围墙,一直连绵到后山。虽然不似上午那般,但不论是散发出的浓郁芬芳的阔叶林,还是由林之间所窥得的天空,都为清净的晨雾所包围。

设置在后院某处的竹制鹿威(注:日式庭院里常见的一种引水装置。引水流可以摆动的半截竹筒之中,竹筒的水满了,便会立刻「叩」地一声向前倾倒),发出了风雅清脆声响。

是他主动将名字告诉对方的吗?

女孩终于开口说话了。从她全身散发出的清廉气息和蕴含着坚定意志,充满威严感的说话方式,让人明显地感受到她和那些在街上游荡的同龄女孩不同。她以明亮清澈的黑色瞳孔注视着老媪。

就是这样。老媪点头答道。

女孩轻叹了口气。虽然原本紧皱着的眉毛已经松开,但她依旧面无表情。那面无表情的模样,看起来也是在生气。看来可以肯定他是被言灵(注:控制某样事物的言语的力量。古代的日本人相信话一出口,必会籍着言灵产生具体的效果)给逮住了如果必须和出现在透少爷梦中的妖怪对峙,那是很不利的。

老媪又点了点头,脸上浮现了愁容。因为美夜子不愿意,所以她完全没有教导透和他各个昇,有关这方面的知识,而她丈夫又是普通人唉,重要的是出现在透梦中的女人,既然已经对他放话说: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再出现。现在问题就在于要如何击退她。

女孩侧着头说:就算击退她,但若透少爷不在我们附近,根本就无计可施。是要叫透少爷到这里来呢?还是我赶到他身边去或是

啊,这你不用担心。坐在老媪身后的龙彦开口说话了。因为已经放暑假了,我跟昇和透说,快要往生的姥姥哭着说想见他们,拜托他们尽快赶过来。

那个快要往生的姥姥斜瞪了龙彦一眼,一脸想说什么的表情,结果却什么也没说。

由于事出突然,他们的父亲春树无法请假,所以不能来,不过他们兄弟两应该会搭明天傍晚的电车过来,我会去车站接他们的。只要趁他们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把妖怪收拾掉就行了,对吧?

少女点点头。

姥姥重新坐直身子,往少女身边靠近,压低声音问:红你认为那女人是什么来头?

名叫红的少女表情严肃了几分。他是在午夜一点半左右做了这个梦,对吧?在看到龙彦点头后,红继续说道:虽然我无法肯定,但可能是蛇类妖魔吧?

老媪又问:凭你一个人的力量能击退对方吗?

红瞬间沉默不语。看她欲言又止的态度,就已经可以预料到她的回答了。如果对方能侵入继承了三槌家血脉者的梦境,也会幻化为人身的法术看来应该是有着相当年纪的妖怪。若是把对方已经问出透少爷名字这点也考虑进去的话我想会是个很难缠对付的敌人。

老媪低声呢喃道:说的也是接着面露难色、双手交抱地问:你需要帮手吗?

能有帮手最好了。

蛇类是属于木行妖怪吧?

是的,蛇类是木行妖。所谓水生木,所以水行一族的三槌家人,并不适合担任助手。一五行相克的原理来看,金克木所以最好是金行者,不然至少也要是火行者才适合做我的帮手。

言至此处,姥姥和龙彦同时紧张得繃紧了脸。

金行的妖怪刚醒来的龙彦摩挲着满是胡渣的脸颊和下颚,以奇妙的表情低语着。

姥姥双手交抱、收紧了下巴,似乎在盘算着什么。红也被两人不寻常的反应所震慑,只能保持沉默。

一语不发的姥姥突然抬起头来。

难道真的得用狐吗

龙彦仍是一脸奇妙的表情,无可奈何似地点点头,而完全搞不清楚两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的红,歪着头心中满是问号。

竹制鹿威,又发出清脆的声响。

*****

夏日的夕阳,相当刺眼。

龙彦从车门旁的置物槽里取出太阳眼镜戴上。

老实说透正面临着生命危险。

听到这出人意外的爆炸性发言,后坐的两人立即弥漫着紧张的气氛。莫名的不按使透神情紧绷,昇则老大不高兴地替因突如其来的惊赫,而无法言语的弟弟问道:

什么嘛!你说危险,是什么意思啊?

透所做的梦,似乎是个不详的预兆。

龙彦舅舅露出沉重的表情,点头说道:

我想梦中出现的应该是妖怪。

对于舅舅的话着实无法理解,昇的时间顿时静止。

腰拐昇喃喃地重复着。

腰拐妖怪药罐

数个发音类似的词句不断地在脑海中浮现,昇无法判断究竟哪个才是正确,于是悄悄地瞥了身旁的透一眼,透原本呆滞的表情更加无神。

为了澄清心中疑惑,昇再次问道:腰拐怎么样了?

妖怪似乎正打算取透的性命。

腰拐要取透的性命好象不对。药罐要取透的性命这个也不可能。最恰当的应该就是妖怪要取透的性命原来腰拐=妖怪。

妖怪要取透的性命?

昇满腹狐疑地小心追问。这个当舅舅的似乎洞悉了外甥们内心的疑惑,于是严肃的表情点头回答:恩,就是这么一回事。昇仔细端视舅舅映在后照镜里的脸,心想: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虽然平时龙彦是个会跟人开玩笑的人,但还不至于会故意欺骗、作弄小孩,让他们不安。不过,应该也不会有任何小孩,听到有人说妖怪正觊觎着自己的性命,就马上相信吧?

哥哥开始慎重地思考:这个舅舅究竟在搞什么鬼?而透反倒惊讶地说:什么!我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会让妖怪想杀我的事

看来透是真的完全相信妖怪的存在,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好骗。

龙彦舅舅对着显露出不安神色的透,用力点头说:不会有事的!这次就是为了要保护透,才紧急要你们回三槌家的。

仍旧是令人无法理解的回答。昇紧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意思啊?

衰神?

听到两兄弟讶异的声音,龙彦浮现出有点悲伤及复杂笑容说:老姊果然什么都没告诉你们算了,你们现在的心情我可以体会。

三人搭乘的车,不知不觉已远离田野,进入了省道。

随着车子的飞驰,离山区越来越近,天空似乎已沾染些许暮色。虽然现在正值暑假,但这个位居山区的村落,黄昏的交通量少得头点寂寞。

前方十字路口的交通号誌转为黄灯,左右方几乎没有来车,看起来似乎加速闯越也没关系,但龙彦仍在转为红灯前踩了煞车,将车子停在等候线前。

将三槌换个说法,三槌三槌水灵(注:三槌与水灵的日文发音相似)也就是水的精灵,这就是三槌这个姓所隐含的意义。算了,先不谈这些啦!自古以来,三槌家就是属于五行中的水啊!你们知道什么是五行吗?

透过车子的前照镜,看到不停摇头的两兄弟,龙彦苦笑着:也难怪,你们应该是不知道才对所谓五行就是由金、木、水、火、土五个元素所组成。这个对你们来说有点难,先不说这个了。总而言之,三槌家历代都是于类似水神的存在底下服务的祭司。

哦~

两兄弟似乎对于自己家世的话题相当有兴趣,并露出极为钦佩的表情倾听着。

舅舅也是祭司吗?

龙彦摇头否认:男性不能当水行的祭司。

为什么?

恩因为五行跟阴阳有关。宇宙万物中,调和正反两性质的根本,动的一方称为阳,静的一方则称为阴,这就是所谓的阴阳

两兄弟仍然摸不着头绪。

号誌转为绿灯时,龙彦再度启动车子。

若将阴阳与五行理论相结合,火行就是阳阳、木行就是阳阴、金行是阴阳,而水行就是阴阴总之,水行是五行中阴气最强的,所散发出阴的性质也最强。因此,拥有阳气的男性无法担任水行的祭司。

嗯两兄弟仅是随声附和。

龙彦透过后照镜看到两兄弟仍是一脸无法理解的样子,再度露出苦笑说:很难理解吧?

的确很难理解。

不仅无法全盘理解,连话中的要点都无法理出头绪的昇喃喃地说:那像是在搜寻适当的解释,他再度问道:那么现在是谁在担任祭司呢?

龙彦随即回答:就是你们的母亲。

这句宛如薄冰破裂的冲击性的话,使车内陷入一片沉默。

可是,妈妈她

昇把话吞了回去。

没错,你们的母亲是三槌家最后一任的祭司。龙彦打破沉默。

最后?

这出乎意外的回答,让昇瞪大双眼,开口接着问:然后呢?

嗯龙彦紧抿着双唇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身为水行祭司的三槌家,已是后继无人了,因为你们母亲生了你们两个之后就离开人世了

车子从宽广的两线道縣道,进入了古昔林立的狭窄小路,逐渐接近山区,而三槌家也近在咫尺。

从古至今,冥冥中仿佛有股不可思议的灵动力,让三槌家代代得以有女性来继承祭司,但经过世世代代的交替,这股灵动力似乎也逐渐薄弱。虽然三槌家也有不少独立出去的分家,但自从老姊出生后,三槌本家及分家,就再也没生过女儿了。

龙彦有一个三岁和一岁的小孩,全都是男生。不仅只有美夜子跟龙彦姊弟两的这代,连他们的母亲也就是高上兄弟的外婆三槌笙子那代,也仅有哥哥和弟弟三个小孩,笙子在美夜子与龙彦年幼时就去世了说到这才发现,现在三槌家除了娶进门的媳妇外,唯一还活着的女性就是姥姥了。

虽然没做什么,但仿佛自己耍了极大阴谋似的,让后坐的高上两兄弟陷入阴森的气氛,而再度沉默不语。

你们两个不用担心!察觉到他们兄弟俩忧心忡忡的情绪,龙彦慌张地继续说道:真的没必要担心,我反而觉得这样还比较好听到这种话,三槌家的长辈们可能会不高兴吧?不过,今非昔比,人世的生活里已不需要神灵的守护了,也没有必要一直局限在古老的传统里。这都是三槌家的命运啊!

从后照镜中瞥见舅舅那认真的目光,昇突然想起了正题。

嗯那那个妖怪为什么要取透的性命呢?

啊?对哦!想起正题的透吓得全身僵硬。相较之下,对于妖怪仍无法理解的昇则冷静多了,他充满疑惑地问:具体来说,妖怪究竟打算怎么对付透呢?

舅舅颔头回复说:虽然三槌家的灵力已经逐渐薄弱不对,或许正因为灵力逐渐薄弱,才会让那些以前不敢轻举妄动的杂七杂八的妖怪有机可乘妖怪当中也有靠水行维生的,我想是因为三槌家较其他家族更具有水行之气,所以才会被妖怪盯上。

透用哀怨的声音问:那我会被吃掉咯!

我就是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才会找你们回来这儿。身为水行祭司的三槌家,一定会好好保护透的。

昇像要吐舅舅槽似地嘀咕说:可是你说三槌家的灵力已逐渐薄弱了

听到这里让透更加惶恐不安。

安啦、安啦!哈哈哈!

强颜欢笑的龙彦,将四轮驱动车停在三槌家门前。

*****

或许是接近山区的关系,原本以为一下车时迎面而来的会是逼人的暑气,但令人意外的是,三槌家的前庭出奇的凉爽。自昇上了小学、透上了幼稚园后,这次是他们兄弟俩第一次回到三槌家。这里一点儿都没变不对!有一件事让他们觉得不大一样。

那就是当他们兄弟俩一走进去时,眼前出现了一位默默无语、有礼貌地跟他们鞠躬打招呼的人。

对方抬起头来,是一位年纪与昇相仿的女孩。与其用可爱来形容,倒不如说她有一张出众美丽的容貌。她身穿一件白色和服、外罩红色裤裙,类似神社的巫女服装。不知是不是附近正在举办夏日祭典活动,她去那里打工、还是不对,昇纳闷地想:三槌的亲戚中有这样的女孩吗?但仍一边跟她点头打招呼说:你好!

龙彦把车子停妥后走进来,看到昇一副不可思议、满脸纳闷的表情,于是赶紧为他们介绍起来:对哦!你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这位是红,是三槌家的守护女。

守护女?对于这个从未听过的名词,昇歪头纳闷着。

类似三槌家专属的特别护卫。

专属护卫?

昇蹙紧眉头,又是一个继妖怪之后,充满虚幻感的名词。

不是我们的亲戚吗?就在透开口问完后,从主屋的玄关传来一个声音回答道:

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

大家一同往声音的方向望去。

三槌家和式玄关的拉门,不知何时已被拉开,可以看到入口处站着一位身材矮小的老媪。

啊!姥姥!透大声喊道。

姥姥眯着眼看着二兄弟说:你们终于来了,快进来吧!

以前见面时,都是穿着普通和服的姥姥,今天却穿着跟红一样的巫女装束。

姥姥并不是昇和透的外婆,也不是曾外祖母,或许也不是他们的曾曾外祖母,到底是什么身份,老实说兄弟俩并不是很清楚。总之昇只知道她是三槌家中最年长、最有权威的人。

兄弟俩正打算往玄关走去时,红开口喊住他们:请等一下!当两兄弟停下脚步,转过头时,便听到一句失礼了!同时有大量像白砂般的东西迎面朝他们撒了过来。

哇啊?什么东西啊?

无视于昇的抗议,红再度从手中的小壶里抓起一把白色粉末,毫不犹豫地再往高上兄弟俩撒去。

等等!这是做什么啊?

因为被大量泼撒,所以有少许粉末跑进了嘴巴里。粉末在舌头味蕾上散开,是一种很熟悉的味道。

这个是盐巴?

听到昇的嘟喃,红点头表示:是驱邪的盐巴。

受到不合常理对待而有点不高兴的昇,拍拍衣服跟背包,挑衅地瞪着红说:搞什么啊?而透则没有丝毫不悦,只是不断地重复着:真是浪费啊!并卷起T恤的下摆,将那些盐巴接了起来。收集那些盐巴,到底想做什么啊?

龙彦看到红惊慌的表情,于是开口:有驱邪的必要吗?

红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说:就在刚才,东边的道祖神(注:为了防止邪灵入侵,在村落边境、山崖边所祭祀的神)传来讯息,说有来自这片土地外的妖怪入侵。

什么?听到这里,龙彦惊讶地瞪大双眼,嘴巴也大大地张着。

他追透追到这里来了。站在玄关的姥姥,用平静的口吻对着不知所措的龙彦继续说道:看来我们得尽快展开行动。

龙彦仍无法挥去心中的惊慌,呆滞地问道:

打算要去唤醒空幻狐了吗?

姥姥点头,然后对着那两个无法插进大人对话的兄弟简短地说:跟我来!接着走进屋内。看着姥姥离去的背影,龙彦忍不住大叹一口气,对着增等待着下一步指示的两兄弟抱歉地表示:

你们才刚到,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们赶快跟着姥姥后面,往后山走。

意料之外的发展让两兄弟瞪大双眼,异口同声地大喊:什么!

三缒家的后山,高度不到一百公尺,非常低矮,低到光看距离就可以知道连小孩子都可以轻易地往返。但因为没有什么人行走,所以根本没有明显供人行走的路,加上陡峭的斜坡,攀爬起来仍是十分费力。

从现在开始,你们往后山顶端封印的神社走。

就在这一瞬间,龙彦吞吞吐吐的说:

现在要去唤醒被封印的狐仙。

虽然青草的气味浓烈呛鼻,但山里的凉风缓和了夏日的暑气。

有没有听谁提过有关三槌家空幻狐的事?

没听过!高上兄弟在上气不接下气之际,好不容易稍稍稳住气息回答。于是姥姥喃喃地说:这样啊!

曾经看过母亲小时候的照片,照片中的姥姥跟现在差不多。数十年前就是个老媪的姥姥,应该已经有一大把年纪了,不知是否有什么养生秘方,她的体力竟然比旁边那几个时几二十岁的人还好。

刚开始时,高上兄弟很有活力地拨开丛生的杂草往前迈进,但数十分钟后已经开始上气不接下气了。此时,天空也渐渐地染上暮色。昇和透并不是那种虚弱不中用的体质,但因为一大早就搭着电车奔波摇晃到这里,此时身体的疲惫已让膝盖不胜负荷。相较于这两个年轻人的狼狈不堪,走在前头的姥姥仍是精神奕奕地往前迈进。走在最后面的红,虽然身上穿着看起来比T恤还笨重、无法活动自如的巫女服装,但还是面无表情、默默地跟在两兄弟之后。

虽然从见面至今不过短短的时间,也没什么交谈,不过高上兄弟同时注意到这个少女的脸上几乎没有任何情绪反应,从她身上嗅不到人的感觉,就像人偶一般。

姥姥开始述说:这是几百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三槌家还拥有强大的灵力,为了召唤水行之气,一只名叫空幻的巨大古狐被奉为三槌家的守护神,他拥有强大的法力,能够自由自在地操控任何法术,是只非常优秀聪明的神狐。不过,他也喜欢调皮捣蛋,到处制造骚动。由于他心情反复无常,常时出现许多例如:因为燐火大量出现,使得村庄陷入火海,或连大白天都可以看到一群牛鬼蛇神四处胡作非为的灾情。

姥姥一面爬上陡峭的斜坡,一面气息平稳地说着陈年往事,这让昇惊讶到觉得她简直是个老怪物。

除此之外还有哩!让家畜开口说话、让浮麀子(注:身形小,有吸式口器来吸食植物汁液,会传播植物性疾病,属于农作物害虫)大量出现,及被空幻召唤而来的巨大乌贼,席卷整个海面,妨碍渔民的生计等等,诸如此类的事。

他真是超可恶的!

对于昇的批评,姥姥同意的点点头。的确是很可恶,不过他也不是尽做些坏事啦。他虽然到处调皮捣蛋,但也会消弭传染病、在久旱之际适时地祈雨,让天降大甘霖、告诉矿工金矿的所在位置、让贫困的农村降下砂金雨,甚至有时候还会赠送双亲早逝孤苦无依的女孩儿,一整套豪华的嫁妆总之,他的个性晴时多云偶阵雨。

就在说完此话的同时,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一行人已经抵达山顶了。山顶上有个圆形的大洞,正中央有一个绑着注连绳(注:日本挂在神殿前表示禁止入内的稻草绳)的巨大岩石。昇依稀记得曾和亲戚的小孩,一起攀爬过那座岩石一、两次。

脚底重新踏回平坦的地面,两兄弟伸伸腰杆,回头看着没有流下一滴汗水的姥姥。

就是这么一回事,民众也不是对空幻之狐没有任何感谢,不过他一再不听别人的警告、不做任何反省,当时三槌家的祭司对于空幻一连串的恶劣行径感到不满而大发脾气,于是联合中央的法师,花了七天七夜的时间,终于把空幻收伏、封印起来。而这里就是姥姥说到这里便停顿下来,往中央走去。站在大岩石旁的她更显得娇小。

这里就是空幻被封印的神社。

昇仿佛事情将如何演变都没关系似的,无所谓地点头回应说:原来是这样啊!而透则仍是一付呆样。

姥姥以认真的表情说道:这个神社的门,只有三槌的当家才能够打开。

哦~

此时,走在后面的红赶紧走上前,递给昇一张纸。请!

咦?

手中的那张比一般的纸更厚更粗糙,看起来像是老久的和纸。

这是什么啊?

打开神社门的咒语。这个神社建筑完成后,这张纸就一直传承给历代的三槌家当家,除了当家以外,谁都不能朗读。

哦~

念吧!

难念?

当然是你啊!不然还有谁?姥姥惊讶地说道。

原本筋疲力尽的昇,听到这句话惊讶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地问:我来念?

姥姥点点头。

昇不解地歪着头问:刚刚不是说除了三槌家的当家以外,谁都不能念吗?

姥姥诧异地表示:没人跟你们提过吗?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你们兄弟跟这个家的确很疏离这么说来,继承的仪式也还没举行过这都是我的疏忽。算了,现在说这个都没有用了。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姥姥,突然对着满脸狐疑的昇斩钉截铁地说道:

现在我就正式宣布:昇,你是现今三槌家的当家。

什么!原本寂静的山中,突然回荡着高上兄弟的惊叫声。

透也想起似地点头符合说:没错,舅舅说过!

男生不能当祭司,不过只要是第一个小孩就是当家,男女都无所谓。

这这样啊!顿时,昇仿佛泄了气似的。

知道的话就赶快念吧!

虽然无法完全接受,但似乎不乖乖念不行了,昇只好无奈地把视线移到手中的那张纸。老久的和纸上,写着笔迹流畅的片假名文字。满满的片假名连个逗点、句点都没有,不知该在哪里停顿,看起来就不容易朗读,但也不是真的念不出来。虽然感觉有点可笑,但是昇还是开始逐字朗读起来:嗯啊骂租、媚天漆咖、塌嘛哩亏哩嗯哦嗯霸希哟你、天欧科那噜、天嗯、抠呼呜叽天、塌天骂租噜嗯咪租七、你、欧咿、抠呢摸嗯偷、呢哩塌天骂租哩咿呀、希摸呢嘿、嘿科偷塌媚、哟希偷希这是什么意思啊?他抬头看着姥姥。(这段是我打得最郁闷的一段)

姥姥走到岩石背后对他们招手,于是三个年轻人乖乖地过去。岩石背后因为朝北的关系,长期缺乏日光照射,灰暗潮湿的岩壁上长着厚厚的青苔那片青苔像是被人精雕细琢似地,有着一种可容纳一人通过的大洞。

昇惊讶地说:咦这个洞穴

洞穴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不过似乎可通往很深的内部。因空气流动而产生之细到应该比外观看起来还要广阔。

姥姥不发一语地走进神社,后面跟着充满冒险兴致的透。踏进神社里,感觉脚底下的土非常松软,神社地面似乎是一整片柔软的沙。

昇依然满腹疑问地跟着走进神社,最后是红。当大家都走进神社时,原本黑暗的洞穴,突然燃起微弱优美的光线。昇和透两个人惊讶地抬起头,不断地看着天花板。头顶上方全是不同于外头,表面非常干爽的岩壁,而且根本没有看到像光源般的物体,连天窗也没有。这完全是无法解释的现象高上兄弟倒吸了口气。

用注连绳围成约三个榻榻米大的圆圈中,一只有着美丽金毛的动物,正背对着大家卷缩着身子。

眼前突然出现一只野生动物,让兄弟着实震惊。

看起来似乎是犬科动物的三角形耳朵,好象是感觉到有人侵入,其中一只抖动了下,接着他抬起下巴,阴森地朝他们嗅了嗅。

当视线接触到那琥珀色的眼珠时,透小声地说了声:

是狐狸

乍看之下的确是只狐狸。又尖又长的脸、细长的身躯,怎么看都不像一只狗,不过,若说是狐狸的话,体型又稍嫌过大。从他躺着的样子判断,比较像是一条大型犬。那狐狸有着如围巾般漂亮的鬃毛,还有被当成枕头般,枕在下颚的醒目尾巴,那尾巴比身躯还要长,毛色有如西方国家公主的金发般光泽亮丽。

姥姥走近以注连绳围起的圆圈边缘坐下,于狐狸四目相接时,深深地鞠了躬。

天狐大人,好久不见。

昇以绝望的神情看着姥姥,心想:喂!这个老太婆竟然跟一只狐狸说话,是不是有问题啊?就在这个时候,神社里响起一声回应。

你还火着啊?老妖怪!

透惊讶地吞了吞口水,而昇赶紧环视神社,寻找声音的来源不对,从整个过程判断,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在回应。只不过,昇的心里就是不愿去承认,总觉得若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就完了。

托你的福!姥姥笑着回答,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那只狐狸将鼻尖对着姥姥,突然咧嘴笑了,那种冷笑就如同人类一般。接着,那挪揄的嘴角宛如人类般开始滔滔不绝地说:

你这个比妖怪更像妖怪的人竟然说这种话,真有你的!

哇~哇~啊!狐狸!说、说话了!昇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真酷!透兴奋地大叫。他并不是惊讶,而是太感动了。

两人的声音在神社里回荡着。狐狸有点厌烦地朝着大声嚷嚷的两兄弟瞄了一眼,但却又二话不说地将视线转回老媪身上说:

看起来也不像是要举行什么仪式,你们来这里应该是有目的吧?

姥姥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锐利的眼神让表情更显得严肃。不瞒你说民族次来是想借助您的法力。因为,三槌家的人被某个妖怪盯上了。

狐狸望着老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不以为然地哼了一下说:不用特地来找本大爷吧?三槌家不是已经有一个法力高强的守护女了吗?接着,斜眼看了一下站在门口的那位美丽巫女。红扬起下巴,面无表情地以锐利的眼神回敬那只狐狸。

狐狸再度抖动它的大耳,然后又恢复原本背对大门的姿势,随性地躺在地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摸样。

姥姥以有点责难的语气说:天狐大人。

过了一会,狐狸突然开口:对方是有着相当年纪的妖怪吗?

您愿意帮我们对付吗?姥姥紧绷的脸稍稍缓和。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对方是个有着相当年纪的妖怪吗?

不知道。

什么啊!

真的非常抱歉三槌家的法力已经逐渐薄弱,我认为对方应该是属于木行的妖怪,但不敢断言。

狐狸再度抖动他的双耳。哈哈!水行祭司也会有今天啊!

真的非常汗颜!

因为担心自己没办法应付,所以才想借助我的力量啊?真是自私,别忘了我现在可是被封印起来的啊!

姥姥眯着双眼说:那都是因为您以强大的法力让村民受害,当初我们曾警告过您,将会有多严重的灾害,但是您都没有听进去。

哼!狐狸再度抬起下巴,将脸转过去,然后诡异地歪着那如同橡胶般的黑色嘴唇:只不过是一、两个村落罢了!

如果您真的这么认为,那我也无话可说。

听到被吃掉这三个字时,昇发现透整个身体变得僵硬,而他自己内心的不安也不断地扩大。

对于狐狸这种轻蔑的语气,姥姥仅是微笑回应:如果你知道是谁被盯上的话,恐怕就会无法拒绝吧?

哦对于对方出乎意料的反应,狐狸马上现出警戒神情问:是谁?

姥姥铿锵有力地回答:就是美夜子的儿子。

狐狸非常惊讶地张大他那如玻璃珠般的琥珀色双眼:美夜子的他呢喃了一下,然后第一次站起他的身字,面向众人,视线落在老媪身后的两名少年身上。

就是你们吗?

突然被狐狸这么一问,两兄弟吓得全身无法动弹。

终于露出胜利笑容的姥姥,移动了一下,好让狐狸能够更清楚地看到两兄弟。慢了一步为您介绍,天狐大人!这位就是您也认识的三槌家前祭司兼当家的美夜子的儿子,也就是现在三槌的当家,高上昇,另外那位是他的弟弟透。

姥姥招手要两兄弟坐到她身旁,狐狸伸长脖子注视着两兄弟。兄弟俩对于狐狸注视着自己的眼光感到有点不自在,慢慢地走向注连绳围成的圆圈旁,没多想就盘腿坐在沙地上。

近眼才发觉狐狸体型的确非常硕大,他坐着的高度就跟透坐着的高度差不多。不仅如此,原本看起来只是单纯琥珀色的双眼,近看才发现其实里面还夹杂着绿色和金色的织维,随着光线的强弱,颜色也会跟着变化、是双非常美丽的瞳孔。

内心极度不安的昇根本不敢与他的视线相对,透也不敢肆无忌惮地注视他,只是好奇地回视眼前的狐狸。

狐狸仔细地端详两兄弟,然后问道:是谁被那妖怪盯上?两个人都被盯上了吗?

姥姥指着透说:是弟弟透,因为属于阴气较强的名门之后,所以拥有阴的性质的弟弟,身上应该流着更浓的三槌家血液。

狐狸哼了一声,接着陷入一片沉默。像是看着不可思议的东西似的,又对着兄弟不断审视。此时,红与姥姥均默不出声。透也不甘示弱地对着狐狸开始品头论足。

狭小的神社里,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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