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树:
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已经放暑假了吧?
虽然我也想出席结业典礼,但是那个可恨(协会)的手续,恐怕让我没办法这么做。文件、文件、文件、文件、文件、文件!虽然知道(协会)办事就像公家机关一样,但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夸张!
这个嘛虽然我知道上次的(夜)和投标都是例外,所以会很麻烦,可是那些手续处理之迟缓,实在太过怠慢了!身为(盖提亚)首领的我得到了一个教训,那就是过于庞大的组织有多么**。
总之,因为上次的事件而被(协会)盯上的部分,我大致都已经处理完毕了,所以写信向你报告。你也告诉那个贪婪的猫痴阴阳师一声吧!
然后,还有——
我想要告诉树一件事。
多亏了(协会)分部把文件转来转去的关系,我现在人在巴黎。日本的夏天好像很闷热,因此能在舒适的法国度过,这一点倒是让我满高兴的。我在(协会)的书库调查东西时,顺便找到一个与你有关的名字。
那就是
不,现在还是暂且不提吧!
我下星期应该就能回到日本,到时候再好好的告诉你。在我回去之前,树就一点一点地修行吧!反正没有才能的你,在魔法上的研修也不会有多少进展吧?穗波一个人敦也应付不过来,不然的话等我回国之后,要我稍微奉陪一下也没关系。恩,不过,我当然要收取相对的报酬啦!
那么,祝你有个美好的魔法。
安缇莉西亚.雷.梅札斯
「——真像安缇莉西亚小姐的风格啊。」早上,在事务所玄关的信箱之前.
似乎很困地伸个小小的懒腰后,伊庭树不禁露出苦笑。
他是个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一点的少年。一头柔软的黑发剪得短短的,在那张文静的脸庞上,右眼却戴着像海盗般的黑色眼罩。但是戴在这个少年身上,就连那样的眼罩都变得带有一股滑稽感。
「美好的魔法吗?」
他再度俯视信纸。
在署名尾端闪耀着印出狮鹭与魔法圆象征的印记。那个印记不是用印泥印出来的,而是跟信封封口一样用蜡压印出来的。信纸本身也透着淡淡的蔷薇浮水印,还带着些微的花香。
树总觉得在信纸彼端看见了那位模样傲慢,仿佛说出:「想读这信的话,就自己拿去读吧!」的寄信人。树轻轻抚摸眼罩,然后把信纸塞入口袋中。
()
他做个深呼吸,好将心情切换过来。
「好、好了,不逃不行」
绷起松懈的表情,树这么说服自己——
虽然因为意料之外的来信而分心,不过他的作战计划才刚刚开始。
「」
他屏住呼吸,将背靠在通往大门的门扉上。树感受着古老木头的触感,悄悄触碰门把。
清爽的夏日阳光照着树的眼皮。
(啊,现在是暑假!)
看着这片晨光,树总算理解这点了。刚才的信上明明也有写到「放暑假」这三个字,但他却还缺乏真实的感觉。
没错!既然是暑假,那非得玩乐不可。可是这个暑假,树还没到过海边、还没去过山上,就连每年和山田他们一起举办的通宵打电动合宿,以及要和堂妹勇花一起到加州钓鱼的约定,全都还没有实现。
他当然应该这么做了。
应该说,这已经是至高无上的课题了。
唧哪的蝉鸣声自某处传来。虽然(阿斯特拉尔)的事务所是栋好像有哪边搞错,而建筑在大楼之间的洋房,不过相对之下绿地还算多。正确说来,其实是他们把一旁那块,由于种种因素而被放置不管的空地擅自当成庭院了。
树躲进其中一丛灌木之间。
眼睛骨碌碌地环顾四周。
好,没问题!
右眼也不会痛。
之前,他曾在这里被逮到过。树曾因为一瞬间的大意惨遭女巫发现,结果被她不由分说地押回事务所里。
在那之后又过了一个星期,树不断演练着逃脱的计划。在软禁状态中,他查遍从窗外能看见的景色,以及网路上找到的地理资讯;又从全体社员的行程表中,看准了监视薄弱的时间,也用右眼确认过咒力警报的效果范围。
(这次一定要!)
决心与期待让他心急难耐。
他蹑手蹑脚地朝大厦间的夹缝踏出步伐。再怎么说,那只魔犬可是还留驻在这里。要是不小心吵醒了它,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树一步、一步确实地前进。
每前进一步,就离暑假近了一点。
(就差一点)
冷汗涔涔而下,就连这些冷汗都令人感觉美好。
(就差一点)
抵达大街为止还有十公尺八公尺六公尺
(只要再一点点)
「树?你怎么了?」
透过眼罩,只有树的右眼看到了.
从前方大厦的墙壁上,一个女孩的脸庞软绵绵地冒了出来。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树放声大喊着朝后方跌倒。他一屁股用力跌坐在柏油路上,又因为紧接着袭来的尾椎疼痛而跳了起来。
「好、好痛痛痛痛痛痛——!」
「树、树?」
少女穿过墙壁,奔向痛苦挣扎的少年。
那是个长发的少女。
她的年纪大概是十四、五岁,那滴溜溜的灵动眼眸与活泼的气氛,让人印象深刻——她是那种:只要有她在班上,在场的大家一定都能一团和乐相处的女孩子。
但是这个女生的情况却不太一样,她的身体是半透明、能透过去的。
「黑、黑羽小姐」
「对、对不起。我以为事到如今,你应该不会再吓到了」
幽灵少女——黑羽真奈美以有点闹别扭的声音低头道歉。
「没、没有啦,看、看情况而定」
「情况?」
「恩、恩。那个、这个,有很多理由啦』
树忍住疼痛,带着发青的脸挥舞双手。下管怎样,他都得把这件事蒙混过去才行。
黑羽不是「敌人]。
倒不如说,她是这问事务所里唯一完全站在他这边的人。与其他的社员们不同,她是树担任社长之后,亲自邀请进来的实习生。现在发现白己的人是她,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
「树?」
「啊,那个」
树拚命运转脑袋,同时尴尬地点点头。如果是黑羽,说不定只要说出实情她就能够理解。
「其实」
话还没说完:——
「社~长~你在做什么~?]
一只冰冷的手突然用力抓住了树的肩膀。
「!」
树被用力拉过去,视野也跟着回转了半圈。
当树注意到时,那名青年已经在他眼前展开扇子了。
青年身披平安风外褂,肩膀、头上与怀里都抱着猫咪,有着一头熏灰色的头发。
「猫猫屋敷先生」
「哎呀,本来想说你一大早就在散步啊~可是样子又怪怪的。检查还没有结束喔,怎么了吗,社长?」
「喵?」
「喵!」
「咪呜~」
「喵呜~」
刚好四只毛色各是黑、白、斑点、三色的猫咪,有如赞同般地喵喵叫着。
「啊啊啊啊~今天的叫声也很美妙呢~响彻三干大干世界啊~只园精舍的钟声听到也要脸色发青,连在五十六亿年彼方的弥勒菩萨也会倾耳聆听。不论是叫声也好、肉球也好、毛色也好,猫咪是如此超绝群伦!这个万物之灵长是多么地出色啊!」
树叫过神来,对陶醉地赞美猫咪的猫屋敷莲提出反驳:
「那比起这个,检查已经够了吧?因、因为我可是从三天前开始,就通宵住在这里进行检查了钦!」
「您在说什么啊?社长。我们好~不容易才从仓库里把器具搬了出来,不趁这个机会全部完成,不就浪费了难得的暑假吗?」
树很想呐喊:才不是这样!
暑假应该不是这样过的吧?
不管怎么说,都应该是更加自由、更加快乐的吧?特别是,说到高中一年级的暑假
「咦?」
「——啊!找到了,猫屋敷先生~」
这次,另一个背着大红书包的女孩子嚏嚏嚏地跑了过来.
「美贯?」
如同那个书包所代表的意义,她大概八岁左右。
不只如此,连她身上的服饰也像是要搭配书包一般,穿着红白相间的干早与红裤裙——那是货真价实的巫女装束。
「猫屋敷先生!」
葛城美贯连连挥舞着衣袖,一边指名青年喊着。
「啊?我吗?」
「没错!猫屋敷先生,你让青龙和白虎跑进我的庭园里对吧!」
「咦?这个是这样吗?」
猫屋敷慌忙看向自己的怀里。
这时,其中两只猫像是要逃避鼓起腮帮子的美贯似地——白猫与三色猫钻进外褂内侧。
「啊,喂!白虎、青龙。」
「喵、喵!」
「喵呜~」
两只猫发出明显变得微弱的叫声,垂下头。
「真是的!我不是告诉过你,我要做牵牛花的自由研究作业,叫你别让白虎和青龙跑进花圃里吗?盆栽都被它们翻得乱七八糟!身为主人的你,要让它们好好听话才行啦!」
美贯双手插腰开始说教。明明正在放暑假,美贯却还是背着书包,似乎就是因为自由研究作业的关系。
她顺便转向树的方向开口说:
「啊,社长哥哥早安。哪,社长哥哥也说点什么嘛!」
「恩、恩,那个、说得也是」
啊哈哈哈哈,树发出干笑声。
()
看准了还是无法释怀的美贯再度望向猫屋敷的时机,树一点一点的沿着墙壁往后退。
即使到了这个地步,树还是没放弃逃脱。
计划还可以进行,暑假不会消失!
树的心中抱着悲壮的念头,偷偷踏出脚步:-与黑羽目光相对。
「啊!」
「啊!」
微微张开嘴巴之后,黑羽向他点点头。
(没关系,快趁现在)
她粉色的唇辫如此示意。也许是从树一连串的动作察觉了他的意图,黑羽偷偷替他开路。
(谢、谢谢)
树在心巾流着泪感谢黑羽。这一次,真的要迈向暑假了。
他冲了出去。
刹那间——
树在眼罩底下的右眼,视线一晃扭曲了。
「咦——!?」
「我在力之圆锥下祈求。亦即藉着风与槲寄生之守护,阻挡西南方的灾厄。』
蕴含力量的语言在早晨的空气中响起。
同时,有什么东西从斜前方劈开了小巷。
树脚边的柏油碎裂,正前方的路面横向龟裂开来,阻挡了树前进的方向.
灰蒙蒙的粉尘落下之后,在中心处冒出了一只极其可爱的槲寄生飞镖。
「啊、啊、啊!」
树带着绝望仰视天空。
对于这个咒力的波形,他已经熟「视」到厌恶的地步了。不如说,正因为今天是那个女巫不在的日子,树才会选择今天作为逃脱计划的实行日。
「——一大早就吵吵闹闹的,怎么了吗?」
少女悠然地骑着扫帚飘浮在半空中。
她横坐在刻着欧甘文字的扫帚柄上,栗色的及肩短发随着晨风摇曳。少女挺直的鼻梁给人冷漠的感觉,细框眼镜下的眼眸宛如冻结的湖面般苍蓝澄澈。在暑假之前的学期中,她的斗篷底下总是穿着水手服,但现在换成了高雅的洋装。
[穗波小姐。』
「啊,欢迎回来,穗波姊姊!」
女巫以微笑回应黑羽和美贯。
「我回来了。黑羽小姐、美贯,还有猫屋敷先生。」
穗波.高濑.安布勒——(阿斯特拉尔)居尔特魔法.女巫巫术课的正式社员,从空中行
了个礼。她在伦敦留学时习得的敬礼姿势,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都优美无比。
接着——
「那么,你是怎么了——社长?」
穗波转过头,瞥了一眼贴在大厦墙壁上的少年。
[』
然而,现在少年眼睛牢牢盯住的对象,既不是刚刚的魔法、也不是少女——
而是扫帚的尾端。
穗波乘坐的扫帚尾端,垂吊着四个巨大的行李箱。
树不禁按住胸口。与其说是预感,一种更像确信的感受令他心脏直跳.不,倒不如说是明
显的恐惧吧?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行李箱。
「那个、穗波,那个是?」
「魔法书与社长业务的参考书。我从(协会)那儿先借了约一百本出来.如果都用买的,(阿斯特拉尔)的金库可付不起这种开销。」
「一百本?」
啪嚓!在树的脑髓里,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响起。
啊啊,这是致命伤!是最后一击,人类身体无法承受的必杀一击。
「难道」
「这些当然都是用来强化社长学习的课程。既然是难得的长假,我可是打算从今天开始正式进行唷?」
在大家的默契之下,穗波兼任的两个工作是这样的——
(阿斯特拉尔)[社长秘书」兼「社长教育指导者]
「」
随着绝望的一击,树双膝落地。
在树身躯滑落的背后,大厦墙壁上镶着一面陈旧的铜质看板,上面如浮雕般刻着这样一段文字。
魔法人力派遣公司(阿斯特拉尔)——
依照您的需求提供古今各派的魔法师出租服务
2
这个世界上的魔法,比起人们所认为的还多一些。
这个世界上的神秘,比起人们所认为的还乡一些。
大约三个月前的春天,树被迫得知了这一点。
而同样在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失踪的父亲在这种业界经营公司——
魔法人力派遣公司(阿斯特拉尔)
这是一问伪装成占卜师与超自然作家的派遣公司,事实上却是从世界各地集结了真正的魔法师,即使在「业界」之中也算得上是特异的魔法集团.但是在父亲消失之后,社员们也三三两两地散去,现在只不过是间即将倒闭的破烂公司罢了.
然而,树却被拉上这间公司的社长之位.
当时的树甚至无法想像,运用「魔法师」的「社长」是个多么严酷的职业。更不用说全班最没用的胆小鬼,要成长到能担任那样的职位,会有怎么样的地狱在等待着他——
其中,特别恶质又糟糕透顶的陷阱,正在这个暑假磨利了獠牙。
『——咦,树哥暑假不过来吗?』
「对、对不起。我打工的时间正好排得很满」
明明是透过电话交谈,树却不禁低头致歉。他原本就在这个堂妹面前抬不起头来,不过这下子,理由似乎又多了一个。树仿佛看见勇花在加州的别墅里把嘴角抿成八字形的模样。
堂妹啪地一弹手指。
『对了!像打工什么的,你在这边做不就好了?美国的时薪绝对比日本还好,而且不用说英文也没关系。』
「不,这样太乱来了吧?」
『没问题的。只要挑日本料理餐厅之类的,那光用日文就行了。还有,如果树哥真的在打工,那也很奇怪啊!妈妈应该都有好好地把生活费送过去吧?』
「我是收到了不过有很多因素」
勇花停顿了一会儿。
『——哥哥,你该不会被人欺负勒索了吧?』
哇,这答案非常接近事实呢!虽然那些当事者们并不觉得他们在欺负树。
「这、这个嘛。恩,我、我没问题的。」
『真的吗?因为哥哥从来不曾食言的』
她的声调转低了。树就快要被勇花那仿佛十分寂寞的影子拉了过去。
就在这时——
「社长~还没好吗?」
呼唤声从旁边传来。
「啊,是、是的,现在就要讲完了。」
『哥哥?刚刚我听到社长]
「是、是我打工地点的社长来了!我晚点再打给你!」
树慌忙把黑色的话筒喀嚓一声挂上。
「呼啊」
树叹了口气。好险啊!只差一步,他就要说出真相了。
他砰地一声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环顾四周——
洋房。
这里是(阿斯特拉尔)事务所内,陈旧的桌椅排在一起。天花板上,倾斜的吊扇正搅动着潮湿的空气。冷气之类的便利物品,在(阿斯特拉尔)的财政状况下是不可能出现的。现有情况下,那台吊扇就是唯一的空调。
「好了,社长。既然电话讲完了,那就点上那瓶眼药水,过来这里吧!」
在房间一角,猫屋敷正愉快地扬着扇子。
在扇子的延长线上,放着一瓶该说是淤泥色还是什么——总之,就是呈现非常恐怖颜色的眼药水,树的表情当场为难地扭曲了。
「那个药,点起来超痛的钦。」
「这么说也是啦,因为那是水银啊。」
「那、那不是毒药吗!」
哈哈哈,猫屋敷以轻快的笑声回应脸色大变的树.
「不不,除此之外还加入了许多成分喔!像是砒霜啦、毒芹啦、蛇发女妖的毒血之类。」
「这个没有毒药之外的东西吗!」
「如果加入半吊子的弱效药剂,那就真的会变成毒药了。藉由毒物与毒物之间的较劲找出些微的药效,这就是女巫巫术的秘诀。」
穗波依然不高兴地把头转向一旁,冷冷地如此补充。
她把一大叠书本堆在入口旁的桌子上,正在挑选给树用的教科书。
顺便一提,在上星期——放暑假之前,调制出这种眼药水的人也是她。从她搅拌着那个非
常像女巫用的大釜开始,树就有种讨厌的预感,而他果然猜中了.
这些事再加上学校生活,就是伊庭树已经持续一个学期的日常生活景象。
「唉。」
树再度发出充满遗憾的叹息,望向猫屋敷伫立的角落。
平常总是散落着护符、杯皿或塔罗牌一类物品的地方,放着一台巨大的机械。
那是装着几十种之多,大小不一的镜头、镜子与金属的集合体。就像是眼科里常见的视力
检测机退化个数百年,再把一切合体变形后的机械。
那种怪物盘据在光是平常走路,就会嘎嘎作响的地板上,也难怪得栘开桌子或沙发之类的
东西让出空间来。该怎么说呢,这一幕景象令人有种格外的紧张感。
「那是从仓库里搬出来的检查机吗?」
一恩,它一直放在仓库里积灰尘。旧是很旧,不过品质很好喔!镜头是从有三百年历史的彩
绘玻璃与琥珀上削割出来的,镜子也是由工匠磨制而成的一流铜镜。咒力反射率高达八十五%
以上,修正聚合度数从十八度到七十六度,是精心制造的成品喔!」
猫屋敷用鼻子哼着歌,一面上下左右扳动着把手。
也许是在回应主人的喜悦,连猫咪们都开始跳舞。
这个怪异阴阳师不只喜欢猫,甚至还拥有疯狂科学家,不,是疯狂魔术师般的兴趣。
「你看起来好像很高兴呢。」
「恩,真是高兴得不得了——啊,不过这其实不太适合我就是了。」
「咦?」
「之前我也有提过,阴阳道咒力的波长比较适合诅咒与占卜、役使这些方面吧。虽然有纯粹研究学问的一面,也会使用像这样的器具,不过无法否认,效率的确是差了一些。」
猫屋敷所说的话,正是魔法的真理。
一切的魔法系统,都有各自擅长、不擅长的部分。个人差异的影响当然很大,也有一定程度的捷径可走,但原则上还是受到属性的束缚。
将那种属性钻研到底时,就能拥有仅限于某一种类型的登峰造极.
「魔法特性」——
好比说,神道施行的「禊」——绝对结界。
好比说,利用阴阳道的「阴阳五行之式」——完全咒波控制。
好比说,以所罗门王的魔法为荣的「王命之唤起」——血脉强制召唤。
以树的情况而言,就是指他的右眼。
只要是魔法师,谁都有办法用视觉认知到像黑羽这样的灵体。但是,树的右眼就连眼罩都能穿透,能够看到魔法之源的咒力。
那只眼睛,叫做妖精眼。
好像是这样。
(虽然这么说,我还是搞不太清楚钦!)
树皱起眉头抚摸眼罩。
这既不是他修行得来的东西,也不是他所盼望的事物.
他只是——看得到而已。
如果他有心想做,就连墙壁的另一头,他都能大喊一声:「啊,在那里!」的加以辨识。即使阖上眼皮,或是把手放在眼罩上面也一样。这种情况与其说是灵感,更像是一种缺陷。说到树反过来被怪物盯上,结果被追得到处逃的经验,那也不只两、三次了。
拜此所赐,造成他极端胆小的性格,甚至遗得到了「看哆啦A梦会昏倒的男生」这不名誉的别称
「——所以,我们想趁现在掌握社长眼睛的特性——您有在听吗,社长?」
「啊,是的。我有在听、有在听。」
树慌忙连点好几次头。
猫屋敷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他,然后喃喃地说:「恩,那就好。」开始启动机械的镜头。
「那么,请点上眼药水坐在那里好吗?不会痛的!」
庞大的锁链与手铐、脚镖自机械延伸而出,就像科学怪人的实验一样。猫屋敷延伸着锁链称心快意地笑了。那个笑容,正诉说着他刚刚的话是个漫天大谎。
「好了好了,快、快,快一点!」
「啊哇哇啊哇哇啊哇!」
猫屋敷拿着手铐在树的头上喀嚓喀嚓地交击着,他的脸凑了过来,异样的魄力让树一边往后退,一边突然想到别的可能性。
「那、那个那也有操纵这种器具的魔法师存在罗?」
「啊?当然有啊。因为一切咒物都是隶属于某种魔法的东西。在我认识的人里头,就有一个是处理这类解析系咒物的专家。不过,那个人也不需要用眼药水固定咒力这种小技俩吧!」
「那那么,如果拜托那个人检查怎么样?总之,今天就先取消了。」
「社~长~?」
猫屋敷以极近的距离俯视着树。
「我们要从哪边弄出那么多钱啊;?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也很想买新器具,却还是忍耐着从仓库里翻出旧东西来用耶?」
不知是出于物欲还是私怨,青年的肩上仿佛猛然窜起了巨大的火焰。
然而——那丛火焰突然平息了。
「而且,那个人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音信全无了。」
猫屋敷将脸转开,轻声地说。
[音信全无?」
「魔法师就是这样的生物。啊,只要他还活着——或者说就算死了,也会在某个地方和我走在同一条道路上吧。」
(咦?)
树皱起眉头。因为他觉得猫屋敷的眼神看来像是在怀念着什么。那个完全不同的沉静表情,让他平常乱七八糟的举动看起来都好像假的一样。
「那个」
「可以打扰一下吗?」
穗波突然插话。
刚才这名少女还一副不感兴趣的堆叠着要给树使用的参考书,然而现在却不知不觉地站在他们身旁。
「咦?」
[这是什么?社长。」
穗波的柔软手指之间,夹着一张优雅美丽的信。
「啊——」
「哦,这是安缇寄来的信?」
她蓝色的眼眸瞥了一眼盖在信封背面的蜡印。刚刚退后的时候,树把信掉在地上了。
「——」
不知为何,树感到非常尴尬。
「啊,啊、恩。」
树无法正视穗波的细框眼镜,将目光转向脚边点点头。
「哎,这是无所谓啦。还有,这让我想起来,我也收到了(协会)寄给社长的信。」
穗波把那封信放在桌上,从斗篷里拿出另一封信。
那是与安缇莉西亚的信形成对比般的——漆黑信封。
漆黑的纸上,盖着如血般鲜红的印章。如果安缇莉西亚用的是以狮惊与魔法圆为象征的典雅印章,这印章就是脱胎自剑与天秤,给人不祥感受的图样。
「——(协会)寄来的?」
树眨眨眼睛。
那是汇整魔法师们的总管理组织之名.全世界的魔法集团中有七到八成都登录在(协会)中,是个隐隐握有影响力的集团。也是那个一切表情全被削除的男人——影崎所属的组织。
「没错,估上说要把(阿斯特拉尔)的前任社长.伊庭司寄放的东西移交给继任者,希望你办理继承手续。」
「!」
霎那问。
空气变得冷冽。
不只是树,就连猫屋敷的表情都僵住了。但那也只有一瞬间而已。在马上恢复放松表情的阴阳师面前,少年到现在都还瞪大着眼睛。
他自然地伸出右手去碰触眼罩。
接着——
「爸爸要交给我的东西?」
树的口中逸出如此话语。
沉默,大约持续了数秒之久.
这句意外的话,使他们的思考彻底停止了一段时间。
非常冰冷的手指碰触着他怔楞而张大成O字形的唇。
「——社长。」
「啊穗波?」
「你在发什么呆?我说了那么奇怪的话吗?」
「不,不是这么回事——手指、你的手指啦!」
树的脸红到耳根,慌忙地挪开下巴。
穗波本人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指,用手梳着栗色的半短发。
:这样就好。如果社长在发呆,那我也没办法工作了——总之,先拆开来读读看吧?」
「啊恩。」
树打开漆黑的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纸。
纸上写着极为简短的问候与办理手续的日期。信封明明是古典样式,里面的信纸却是极为平凡的影印用纸与列印文字。这反而酝酿出更加难以言谕的恐怖感,以及无机质的气息。
「信上没有写要我继承什么东西。」
「看来是根据契约,直到继承时间点到来为止都得保密吧?真是慎重的做法。」
穗波探头看着信纸,眯起眼睛说出感想。
这种说法让树很在意,他试着问道:
「那个,穗波认识我爸爸吗?」
「不认识。」
「是吗」
树摸摸眼罩,眼窝深处抽痛了一下。仿佛被这种痛楚压迫着,他接着又开口说道:
「恩,我要接受这个继承手续。」
「喔?」
穗波很意外似地歪着头。
「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