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来乐听说两人要走,连忙禀报陈老爷。陈老爷来到书房,祝子山先说了一通客气话,感谢陈府的热情款待。
陈老爷问:“二位何故着急离开?是不是老来乐伺候不周,惹二位不高兴。”
祝子山说:“我早晨在街上看见一张海捕文告,说杭州府正在缉拿巨骗孔方兄。我仔细辨认,这个孔方兄正是在云南诈骗我钱财的骗子手。我急着返回杭州去衙门报案,以洗刷我的不白之冤,也好堂堂正正地回家。”
陈老爷说:“既然如此,我也不便挽留。只是,华先生为何也要走?”
华安安瞅了一眼祝子山,心说,你找理由,不会连我也编进去?还得让我单独瞎编。他说:“我久闻杭州西湖美景,想趁此机会去游览一番。”
陈老爷呵呵一笑,说:“沾衣不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春天游览西湖景致最佳。时下正值深秋,寒意浓重,草木凋敝,西湖景致大大减色。华先生不如待到明年开春再去,如何?”
华安安张口结舌,不知该怎么答复,就给祝子山使眼色。
祝子山说:“陈老爷知道,我和华安安是结拜兄弟,情同手足,义同金兰。我此番回去,也想领他去拜望家中高堂,望陈老爷成全。”
陈老爷没办法,问:“不知华先生几时能返回处州?”
祝子山算了一下,说:“此去杭州山高水远,怕也得四五个月。”
陈老爷说:“既如此,老夫就期待华先生一路顺风,早日归来。”他对老来乐说:“你取十两盘资,赠与华先生。”他又来到博古架前,从宝贝里挑挑拣拣,取出一柄折扇。这是洒金檀香扇,扇坠吊着一颗虎斑贝,非常名贵。
“我将此扇赠予华先生,望你睹物思人,能早日回来帮老夫完成编书之事。”说着话,他郑重地把扇子捧给华安安。
华安安非常惭愧,觉着自己和祝子山才是两个真正的骗子。来了十天,好吃好喝,一居残棋都没有校订出来,人家反而送他这么多银子和礼物。
几个人正说着话,费保定回来了。众人见过礼,费保定对陈老爷说:“费某感谢员外的款待,只是,我有事在身,特来向员外告辞。”
陈老爷感到奇怪,两位棋手今天怎么都要走?
费保定说:“费某此次由京城南下,是为了给和亲王爷抄记当湖十局的棋谱。结果只抄了童梁城和范西屏两局棋谱,就随老来乐来到贵府校订残局。目下,估计童范二人的十局大战已然结束,费某不敢耽误公事,须得返回当湖抄记其他八局棋谱,回京覆命。”
“另外,舍妹此次随我一同南下游玩,寄居在当湖张府,天长日久,深恐不便,怕她等得焦急,我也着急回去看望。校书之事就此撂下,望员外海涵。”
陈老爷豁达地说:“费先生有要事在身,我岂敢挽留。只是,费先生和华先生都走了,校订之事就此搁浅,我一时找不到高手,却也为难。费先生交游广泛,在江淮之间若遇上高手,千万推荐来我这里帮忙校订残局。”
费保定满口答应下来。
下午,华安安和费保定给老来乐交割手续。华安安看到费保定交了厚厚一叠文稿,而自己手里只有两页,还不知道是对是错,羞愧的无地自容。幸好,老来乐认为年轻人贪玩误事,并不在意。
陈老爷为三个人摆了践行酒。酒桌上,费保定听说华安安要去杭州,就说:“我去嘉兴当湖,路过杭州,咱们三人正好结伴同行。”
祝子山和华安安都不想跟他一起走,但是找不出理由拒绝,就含含糊糊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老来乐送三个人出城。费保定问祝子山走旱路还是水路。
祝子山想了想,我还指望在路上遇见邓坚陈宝呢,坐上船就不方便了。于是说:“费先生喜欢坐船的话,那咱们就分路走吧。”
费保定说:“这一路山路逶迤,满山红叶烂漫,走旱路正好观景,还是祝兄想的周到,我也走旱路。”
他在街上拦住一辆马车,谈好价钱,让马车先送他们到金华。没等祝子山从袜子里摸出银子,他就大大方方付了路费。
老来乐把他们送出望京门,双方挥手告别,
马车走到一片桉树林边,祝子山回望晨雾依稀中的处州城,咂着嘴自言自语:“可惜了,这里生活条件最优越,又安静又与世无争,唉,都是这两骗子闹的。”
费保定是个出手大方的人,一路上打尖住店,总是抢着买单。这使那两人很不自在。
祝子山悄悄给华安安说:“咱们不能沾老费的便宜,吃饭的时候要抢着买单。这一路不知要走多少天,不能让他看扁了咱们。”
华安安嘟哝:“钱由你管着,给我说有什么用?”
费保定这次输了棋,对华安安又亲热起来。华安安嫌他是个变色龙,一路上懒得搭理他。
小小的马车,穿行在广袤的浙南大地上,穿州过县,一路风霜,载着旅人几多忧虑、几多迷茫,走向已知的世界、未知的生活。<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