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一大早,天空阴暗,秋雨潇潇。费保定把华安安和祝子山领到拱宸桥附近的码头。
这里是京杭运河的起点。河两岸的仓库排列整齐,各种物品堆积如山。苦力、水手、师爷和官员在岸上来回忙碌喊叫,嘈杂不堪。河面上数百艘漕船、货船、客船拥堵在一起,船夫喊哑了嗓子,相互叫嚷避让。有的船装满货物,吃水很深,正缓缓起航;有的船静静停泊在岸边,不见人影。漕帮的小舢板在空隙中来往穿梭,点验货物,发给清单和文凭。
祝子山撑起雨伞,望着运河上的繁忙景象,悄悄对华安安说:“比二环堵车还厉害。”
“在那边。”费保定眼尖,看见河面一艘画船的甲板上,香香抱着雨伞,正在向他们招手。
三个人笨手笨脚上了一条舢板,渡到画船上。
画船上下两层,雕饰富贵华丽。船上没有篷帆,更像是一艘画舫。舱底伸出十几只长橹,这是唯一的动力。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船主有充裕时间在江南的湖光山色中悠闲漫游。
船主刘仲翁携带家眷住在二楼,可以临窗眺望外面的的风景。一楼则住着丫鬟仆人和船工。费保定住在一楼客舱,华安安和祝子山被安排住进船工的舱里。他俩一放下行李,就随费保定去向主人致谢。
刘仲翁懒洋洋的从楼上下来,态度随和。
大家在一楼船舱坐下来,丫鬟端上茶水和点心。华安安忽然听见楼上费香香咯咯的笑声。香香和家眷们一起住在二楼。
费保定向刘仲翁介绍华安安和祝子山,吹嘘华安安在当湖和童梁城下对子棋,一着不慎,被童梁城侥幸赢了一局。
刘仲翁臃肿的脸上神色一开,眼睛顿时放亮,说:“华兄弟既是棋中高手,船上枯坐乏味,你二人何不纹枰对阵?聊解烦闷。”
费保定拱拱手说:“那就献丑了。”他返回船舱,从包袱里取出随身携带的棋具,摆在桌上,笑眯眯的说:“老弟,手下留情。”
华安安看他笑得古怪,心想,老费自从输给我,心里一直不服气。他看童梁城和范西屏赢了我,一定认为我不过如此,憋着劲想赢我。这个人,不能让他太猖狂,否则他会一直欺负你。
刘仲翁品着香茗,饶有兴味看两人下棋。祝子山也是棋迷,一直以来被邓坚陈宝的失踪搞得茶饭不思,现在心情慢慢开朗,也乐得看这两位高手大战。
费保定吃透了华安安的弱点,就是算路不精,行棋求稳。只要自己敢于乱战,勇于混战,就可浑水摸鱼,一雪前耻。
华安安对自己的处境却感到好笑。感觉下棋没有出路,改行做了实验员。谁知道山不转水转,现在竟要靠下棋来维持生计。棋艺撂荒了一两年,棋感不如从前那样敏锐。还好,在和古人的一次次较量中,棋感正在慢慢恢复中。
费保定发疯似的一次次祭出最强手,甚至是无理手,但都在华安安的沉着应对下落荒而逃,眼见棋局已经七零八落,惨不忍睹。
费保定叹口气,他不信邪。他知道自己和华安安没有多大差距,最多各有千秋,不应输的这么惨。
第二局,费保定改变了战法。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但他的棋势很快就被华安安的快速布局限制在边边角角,委屈的欲哭无泪。
华安安对费保定这样的“业余强豪”应付裕如。孙猴子再蹦Q,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突然,他觉着一种异样的目光打在自己脸上,循着这道目光望去,他和费香香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费香香站在刘仲翁身后,猛然间被华安安察觉,脸顿时羞得通红,连忙一转身,回楼上去了。
这些情景,都被祝子山看在眼里。
祝子山咬着自己的手指甲,面对着棋盘,眼珠却四下里乱转。他是领队,他必须对自己和华安安的生存负责。当看到那个小姑娘悄悄来到舱里,眼睛不停地偷瞄华安安,然后又羞红了脸跑掉;再联想到素不相识的费保定对华安安的热心照顾,他突然觉得这可能是个潜在的麻烦。万一费保定挑明了要招华安安做妹婿,那该怎么办?
《实验员工作条令》他了然于胸,执行任务时不应干涉历史之进程。
万一华安安做了费家的上门女婿,算不算干涉历史进程?
不!他头皮发麻。这是留给心理学家和伦理学教授思考的悖论。基地一再警告,实验员不得思考这类问题,以免发生精神扭曲,最后导致自我毁灭。
祝子山苦苦思索这令人头疼的问题时,华安安和费保定开始了第三局较量。
刘仲翁看得困倦了,悄悄吩咐管家给这三个人留一份饭,自己回楼上休息去了。
费保定已经不是为了给刘仲翁表演,而是为了自己残存的一点信念而战。他着实想不通,在童梁城和范大手下不堪一击的华安安,对待自己竟然像岩石一样生硬难啃。
他思索片刻,和华安安拼起了大模样。华安安的角力功夫明明不如自己,就会抢占要点,围大空子。他现在针锋相对,也做起大模样棋。可惜,斗力棋的本性很难更改,一旦发现断点,就忘乎所以,毫不犹豫就断上去,把抢占形势要点忘得一干二净。于是,他一次次滑进失败的车辙,这简直成了他的宿命。其实,这也正是古棋的宿命。
“哥哥,饭菜都热了两遍啦。”费香香不知何时来在桌边,小声对费保定说。她转头望望华安安和祝子山,却没有开口。华安安的心思还在棋局中遨游,只有祝子山眼巴巴地看着她。
可怜的祝子山无所事事,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就盼着有人说“吃饭”。
过了很久,费保定梦游似的“嗯”了一声,算是给他妹妹的回答。
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望着舱外灰蒙蒙的天空,然后苦笑着摇摇头,自言自语说:“华老弟这棋,不好对付呀。每每出人意表,却又合乎棋理。一定得过高人传授。”
华安安意犹未尽,诚恳的说:“费兄的棋犀利无比,这点我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