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保定顿时傻眼,怎么会这样?天不遂人愿。老孟,你着什么急嘛?
赖道人说:“听他家里人说,老孟喝多了酒,在路上栽一跟头,人就过去了。把我急的,在济南府找了好几天,才算找出这么一个王小二。”
费保定气急败坏地说:“找他顶个鸟用。”
赖道人说:“费爷您别急,看我变戏法。”说着话,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两套花花白白的假胡子。他把胡子摁在王小二的脸上和下巴上,得意地说:“您瞧瞧。”
费保定仔细一看,还真像孟国宾。“赖牛皮,真有你的。瞒天过海,以假乱真。”
赖道人扬着假胡子说:“光做这两样东西,都费了还几天工夫,您说我能快得了吗?”
费保定说:“像是像,他会下棋吗?”
王小二点头哈腰说:“小的有八品棋力。”
费保定一听,差点啐他一口唾沫。
古代围棋品级分为九品,一品最高,九品最低。每品之间,棋艺相差一先。一品足足能让九品个子。八品,大约相当于现在的业余二段。
费保定急了眼,对赖道人嚷道:“八品冒充国手?在棋盘上走不了几步就会露馅,你当旁边观棋的都是白痴!”
赖道人退让着,躲避费保定的唾沫星子。“费爷,您甭急呀。我在路上已经思考周全,只要你兄弟肯让棋,这事最好办。”
费保定气呼呼地在房间里踱了几圈,说:“我悔死了。早知道这样,干脆让你上场得啦。你总比这八品强得多。”
他念头一转,想立刻回去给赖道人挂号。可是,扬州老叟已经挡在了前面,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
“你有什么办法?华佳那头由我去说。”
赖道人说:“你给兄弟三天时间,我保证把王小二教得有模有样,四十步之内,绝无破绽。”
费保定瞪着王小二,突然觉得两千三百两银子和自己根本无缘,强求是求不来的。可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继续了,但愿赖牛皮的计策天衣无缝。
“三天时间,不吃不喝也得把他教会!”
他给赖道人下了死命令。
费保定一路长吁短叹,回到连升客店,对华安安说:“孟国宾已经来了,过上三五天就和你对局。兄弟,哥求你了,你一定要把这局棋让出来,不管有多难看。”
华安安想起了香香,话到口头却又咽了下去。这是个沉重的话题,他相信自己和老费都不愿意触碰。
“大哥,我不是答应你了吗?你还不放心。”
费保定瞅了一眼旁边的马修义,忸怩作怪地说:“孟国宾年老力衰,棋艺大不如从前。你要是不用心,一心顾全面子的话,咱们的盘算就全泡汤了。因为孟国宾的后面,排着扬州老叟。”
华安安惊呼一声,心里一阵悸动。他倒不是惊奇扬州老叟,而是想起了莲儿。
尽管知道这次离奇的经历不会有任何收获,但他似有若无的,总会在不经意间想起莲儿。他的心怦怦狂跳,如果扬州老叟来北京,莲儿会不会来?
他打住自己的胡思乱想,担心被精明的费保定看出来。但是,此后的几天,莲儿清新甜美的形象总是袭扰着他的脑海,令他挥之不去,暗暗激动,又感到惋惜。
这天晚上,穆尚书刚回府里,王师爷小心翼翼地前来问安。
穆尚书爱答不理地瞅了对方一眼,感觉心里堵得慌。他知道自己和王师爷当初都看走了眼,低估了华小子的实力。可是,王师爷出的馊主意,却把华小子越捧越红,让他非常郁闷。
“大人,有个徽州来的僧人,自称梳子和尚,毛遂自荐要去扳倒那小子,不知大人愿不愿意见他?”
穆尚书哼了一声。“输子和尚?他有什么能耐?他比童梁城还要强吗?”
王师爷陪着小心说:“此人自称浸淫棋艺三十年,练出天下独一无二的赢棋秘诀。”
穆尚书自己就是高手,知道棋艺都是扎扎实实千锤百炼出来的,他才不相信什么秘诀。不过,闲的无聊,他就点点头,让把梳子和尚叫进来。
一个枯干消瘦,披着百衲衣的苦行僧出现在大厅里。他是一位真人版的济公和尚,衣衫褴褛,脚下是毛毛糙糙的草鞋,拄着枣木棍,包袱里哐里哐当乱响,那是水碗和饭钵碰撞的欢快声。
穆尚书皱紧了眉头,这是个乞讨为生的云游僧,他会下什么棋?王师爷真是越发不长进了。
王师爷说:“梳子和尚,把你的真本事给尚书大人说出来。你若真能击败华小子,你修缮庙宇的钱就不用发愁了。”
梳子和尚施过礼,一本正经地说:“贫僧闲时浸淫棋道,聊以自慰,发掘出一种战无不胜的妙法,云游天下二十年,不曾遇见对手。”
穆尚书盯住这个和尚,不知他想乞讨多少布施。
“贫僧的妙法说来最简单不过,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穆尚书想了想,说:“请高僧明说。”
梳子和尚说:“就是模仿对手的棋,一步不差走下去,最终总要赢一个子。”
穆尚书瞪了王师爷一眼,呵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模仿棋焉能赢棋?这种小伎俩也敢自称秘诀?快把这疯和尚赶出去。”
梳子和尚说:“施主大人,请听贫僧把话说完,贫僧自行走人。”
穆尚书冷笑一声,说:“和尚,今天说不出个道理来,我就把你送去法司,治你个招摇撞骗之罪。”
梳子和尚说:“大人也是棋中高手,您可曾想过,若是一步不错地模仿下去,最终结果如何?”
穆尚书说:“白棋先占天元,你从何处去模仿?”
梳子和尚说:“黑棋无可仿制,等于放弃一手废棋。白棋占完天元,则黑棋接着模仿。下到最后,白棋收后,白棋盘面总归要多出一两个子。”
穆尚书嘿嘿一笑,问:“既然如此,你黑棋如何能赢得?”
梳子和尚微微一笑,说:“提前议定好,执白棋者有先行之利,局后数子,当贴还黑棋三子。如此一来,黑棋必胜一子。”
穆尚书沉思了一会,觉着有点意思,就命人摆上棋具,让梳子和尚和王师爷摆开棋局,现场演示。果然,两人连下三局,在白棋贴还三子的情况下,梳子和尚都是一子取胜。
梳子和尚的战法如附骨之蛆,让人无法摆脱,厌烦不已,却又毫无办法。
穆尚书觉得模仿棋悖逆棋道,会被天下人耻笑。转念一想,这也算个制胜妙法。他悄悄对王师爷说:“你领此人去找郭铁嘴,就按着他的方法办理此事。但是,不要打我的旗号。你明白?”
王师爷含笑点头,说:“对付那种不义小人,就用这种无赖下法,最妥当不过。”
穆尚书问梳子和尚:“这样看来,执黑棋必胜无疑。可是,你怎么保证你就能拿到黑棋呢?”
梳子和尚稽首说:“若是猜先,猜中者无不选择白棋,向无例外。如果对方猜中,正合我意。如果他猜错了,我依然选择黑棋。”
穆尚书摆摆手,说:“王年兄,你就领这位僧人用饭去吧,先赏他五两银子。”<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