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玫瑰锦福纹落地帘啪的一声甩向旁边,张氏风风火火迈出门去。
蓝如璇自从听见火起就在张氏屋里一起等信,见母亲匆忙走了,也连忙追在后头,一边走一边嘱咐:“母亲见了祖母只劝慰就好,千万别借机暗示伯母办事不利,咱们要排挤她拿回权力是真,但却不能急在这个当口。”
张氏唇边的笑涡怎么都掩饰不住,因为心情十分愉快,脑子也灵光了许多,听了女儿的话很是点头:“璇儿真是母亲的好闺女,什么事都能想在前头,母亲明白你的意思。”
林妈妈陪在一旁见张氏兴致难得的好,眯起本就狭小的眼睛,有意笑着凑趣。本来心里明镜似的,却偏偏要装出十分的懵懂来:“太太快解释给奴婢听吧,您和大姑娘思虑深远,奴婢可还没想明白呢。”
张氏眼睛一眨,自是不吝赐教,“她才接管了那摊子事,咱们不能立刻使绊子给她,否则谁都看得出来是咱们不好。所以呢,这次她自己出了事,咱们也不能只图痛快就顺势踩上去,以免旁人误会是咱们做的手脚。”
林妈妈作恍然大悟状:“噢,如此说来,咱们只在一旁仔细看着她吃瘪就成了。”
“对,虽然不如亲自踩了来得爽快,但总归是个乐子,有乐子咱们就别错过,尽可好好瞧着罢。”张氏头上嵌金流苏随着她急匆匆的步子一晃一晃的,像极了她此刻雀跃的心情。
蓝如璇抚着胸口,有些吃不住这样速度过快的赶路,说话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母亲别只顾高兴……既然烧的是赏春厅,恐怕祖母……不会善罢甘休,从她亲自去火场痛哭就能看出她心里多在意,咱们也要打起十二分小心。”
张氏笑道:“这不是已经小心了么,否则谁会有车不坐放着脚跑。还是你教我的,如此更能显出急切关怀之情。”
林妈妈跟着笑:“老太太看见咱们气喘吁吁的跑过去,自然明白太太和姑娘有多关心她老人家。”
就这么着,一众人从东府直接跑到了西府,再穿过园子来到赏春厅附近。这是距离非常远的一段路途,是以到达时,张氏和蓝如璇都是鬓发散乱,衣衫歪斜,只能扶着丫鬟喘气。
蓝老太太仍在对着满地废墟垂泪,地上乌泱泱跪着一大群丫鬟婆子,大半都是满身黑灰不成体统的样子,秦氏正在地上拽着老太太衣襟哀求。
“……婆婆,您千万不能伤心太过,听媳妇一句快回去吧,这里交给底下人处理就好了。要是您伤了身子有了三长两短,咱们全家上下可怎么好……”
蓝老太太并不听劝,只顾对着满目疮痍伤心不已。张氏见状,等不得气息喘匀,带着蓝如璇上前就跪在了秦氏身边:“婆婆您只当疼儿孙们可好?灰尘烟气还没散尽,您可不能总待在这里。您看嫂子跪了许久脸都白了,她身子也不好,您可怜可怜她。”
“是呢,老太太您看,一听说您在这里,我们二太太和大姑娘连车都没来得及备,紧赶慢赶地一路跑了过来,鞋都差点跑丢了,就是怕您在这里久站伤了身子。”
林妈妈随张氏跪下,一脸痛惜地陈情。
吉祥正在一旁扶着蓝老太太,闻言瞅瞅她,又看看张氏和蓝如璇衣发不整的样子,最终在张氏发边金流苏上扫了一眼,垂下眼帘。
蓝老太太低头,饱含哀戚看了看刚刚赶到的二儿媳和长孙女,原本漫无目的地目光却突然锐利起来,脸上悲痛之色也陡然换了恼怒。
低头跪伏的张氏等人没发现老太太这番变化,依旧在那里长吁短叹地哀劝着。恰好秦氏此时也说了一句:“婆婆,您在这里下人们也不敢动弹,还是您先回去,容她们在四处翻翻看看,看能不能捡出什么完整的东西来,都是以前的旧物,能捡出一件是一件,您看可好?”
“好,那我就回去。”
蓝老太太突然答应得痛快,转身扶了丫鬟走掉,直把秦氏张氏一大群人看得目瞪口呆。这是怎么了,哀求那许久都不见成效,怎么瞬间就成了?
秦氏望着婆婆背影愣了一瞬,才想起要赶紧善后,赶忙站起来。不想跪了太久腿已经麻了,踉跄一下差点摔倒,还是身边丫鬟匆忙扶住。
张氏见秦氏如此,脸上带了十分友善的笑:“嫂子受苦了,快让丫鬟扶你回去休息吧。”
秦氏靠在丫鬟身上,看见她眼中藏不住的得意,压下怒气勉强笑了一笑:“不劳弟妹挂心。”
“哎唷我差点忘了,嫂子却还不能休息,这边一切都得你照看打点呢。”张氏一拍手,恍然大悟之后又是怜悯,“你说这才真是……唉,眼下你管着植造房,我也不能帮上什么,唯有替你去婆婆跟前宽慰一下尽尽孝心罢了。嫂子,你可注意身子别累着,不然瑾丫头禁在房里本就烦闷,更要为你担心了。”
秦氏待要发作,看看周围人多,又忍了下去,只道,“弟妹且去,一味在这里说话,别让烟灰眯了眼睛,呛了喉咙。”
张氏笑道:“不打紧,我才过来多大一会,嫂子似乎跪了半天了?正该小心才是。”
说着带了蓝如璇转身离去,故意将步子放得极慢,频频回头欣赏秦氏站在火场中莲裙脏污的狼狈。
“太太,别跟她一般见识,咱们不着急。”孙妈妈附耳劝慰。
秦氏盯了一眼张氏故作姿态的背影,嘴角噙了冷笑,“自是不着急。”
说罢将适才一切抛在脑后,回身将植造房几个管事点了出来:“你们带人好好清理打扫,已经有了罪责在身,但要谨慎善后以求将功补过罢。”
郭婆子几人俱都是灰头土脸,从发现起火开始就赶来这里指挥着灭火,忙累了大半夜,此时一个个杵在那里都跟黑炭桩子似的。但是她们各自都明白此事不小,说不定就会因此丢了差事,谁也不敢叫苦叫累,听得秦氏吩咐,赶紧郑重答应下来。
秦氏扫视一圈,发现紧后头还缩着一些满身脏污的小厮,乃是夜里火起时分从外院赶过来帮忙的,适才老太太来得急,他们还没顾得上躲出去。秦氏便道:“先让他们出去,总在这里不像话。”
郭婆子自去带人做事,秦氏扶着丫鬟的手走到一旁歇着。近处无人,孙妈妈低声与秦氏商量:“这火来得凶猛,太太留神一些才好,一会叫了附近上夜的婆子仔细问问,看是怎么起的火。”
秦氏垫了帕子坐在石上,面色沉重,“我也正在思量,若是天灾还好,若是*,行事的人可真是胆大包天。这里离南山居那样近,夜里风又急,要是一不小心烧过去就是大祸。”
“可不是。”孙妈妈点点头,想起方才张氏得意的样子,“……会不会是她?”
秦氏思量一会,摇了摇头:“说不准。”
孙妈妈想到一事,忙道:“让她们收拾火场的人谨慎些吧,要是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需得赶紧报上来,说不定能查出蛛丝马迹。”
秦氏醒悟:“对,你快去告诉。”
孙妈妈立即跑过去叫了郭婆子吩咐,郭婆子不敢怠慢,知道要是能查出什么就是自己脱干系的好机会,连忙知会了下去。
几十个仆婢在火场忙乱着,孙妈妈吩咐下去良久,却也不见有什么收获。秦氏坐在一旁一边盯着,一边等着。
火灭之后的黑烟一直飘荡在周围。助长了一夜火势的风偏偏在火灭后停了,于是那些黑烟久久不能散去,弥漫着,漂浮着,只让人感到呼吸不畅。空气中满是焦土味道,天上层层压着乌云,头上脚下都是灰与黑覆盖的颜色。处在这样的灰黑之中,再去看远处园子里花红柳绿的模样,心就无端端的沉了下去。
秦氏看着火场沉默半晌,长长叹了一口气。
“香绮,你说日子怎么就这样难。刚刚有了些起色,有了些盼望,偏偏要出事。”她无意识地拿起帕子掸掸裙上烟灰,不料那灰却腻在了烟青罗锦细密的绣纹上,再也掸不开。秦氏皱了眉头,放下帕子,仰头看看奶奶也在府里伺候着呢,不碍事的。”
“进了府里还这么浑说!”钱嬷嬷一巴掌拍在小丫鬟头是上天保佑着老侯爷和您哪……”
“影心,别说了。什么都没了,还说那些有什么用。”
蓝老太太面目凄惶,眼睛瞅着窗外虚空,仿佛看见昔年蒙着瑰色的旧事旧影。
钱嬷嬷笑着摇摇头:“您错了,赏春厅不是没了,是老侯爷天上寂寞,收了它去当做小憩的居所。那里头满满都是您和老侯爷的回忆,您看着它忆了这么久,也该给老侯爷看看啦。但您这么只顾伤心,让老侯爷知道了还以为您和他赌气呢,又该罚自己抄情诗哄您了。”
蓝老太太低头瞅瞅钱嬷嬷,虽然心里难受,还是忍不住被逗得露了些笑容,“你就知道拿我寻开心,这么大岁数了,满口里都是些什么。”
钱嬷嬷见主子露了笑脸,站起身拿了热茶端过来:“您且喝点东西熨帖肠胃,老侯爷在天上看着呢,见您这样该多伤心。”
蓝老太太接过茶,捧在手里没喝,但那热热的温度却让她冰冷的手慢慢暖上来。长长叹口气,老太太刚露出的一丝笑意又换做愁容。“老侯爷要是真能看到,就该托梦来看看我,扔我一个人对着这些不成器的儿孙,我心里是多苦他知道么?”
说着就淌了眼泪,“为了一点点管家权,竟然什么都不顾了,敢杀人,敢放火,真不知我哪天睡下去就着了她们的道,再也醒不过来。”
钱嬷嬷赶紧拦住她:“您这是想什么呢。给她们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跟您怎样啊,没看大家见了您都紧赶着奉承讨好么,恐怕您一个不高兴惩治了谁呢。您威风富贵地坐在这里,任凭什么事也轻易摆平了,有什么可怕的。”
拿了干净帕子给老太太拭泪,钱嬷嬷试探着问:“您是说,这火……是人故意?”想起园中房舍都在植造房维护修葺之下,钱嬷嬷立刻明白了主子所指,惊疑道,“不能吧?这才交出去多久,她怎么敢动这样的手脚,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蓝老太太微微冷笑:“你没看她在火场那个得意的样子呢,眼睛里全是笑,还偏偏要装出痛心疾首给我看,我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她拿我当傻子。衣衫不整跑得气喘吁吁的,好像她赶来得有多匆忙,可脑袋上金钗玉簪一样不落,齐齐整整插了一头,要真是忙着赶来的,哪有空插这些玩意!”
钱嬷嬷听了亦是无言,低头想了半日,才迟疑着开口:“她惯会做这些表面工夫,您见怪不怪倒也用不着生气,只是这走水的事……老奴觉得您还得想想,不一定是她。她是精细人,一定不会才交了权没多久就做这个,明着跟您作对。”
“说不定正是因为她觉得别人会这么想,才要反其道而行之。”
钱嬷嬷知道主子早晨一定是被气坏了,所以才不管不顾地出了这样的想头,且又不能担保那位一定不会做,倒也不好深劝,只得道:“到时拿了附近上夜的婆子和植造房的人仔细问问看吧,您现在先随老奴去吃饭可好?吃饱了有了精神才好应付这些事。”
……
梨雪居里外间的窗子全都敞开着,为着如瑾不喜憋闷,爱让风和日光进屋子相伴。然而这样的天气里,再怎么开窗也是没有日光透进来的,屋里屋外俱都是暗。而且,因了昨夜的大火,东南风吹进来带着些微的焦烟气,什么花香都被冲散了。
碧桃站在廊下,手里端着水仙腊梅铜盆,盆里是刚刚打好的洗脸水,水面还飘着养颜凝香的鲜花瓣。隔着窗子她朝屋里喊:“姑娘别担心啦,那边早就安定下去了,您这一上午担惊受怕的连脸都没洗,头都没梳,让人笑话呢。奴婢给您打了洗脸水,这就进屋伺候您。”
就听青苹在里头笑:“别只顾着说嘴,赶紧端水进来。告诉人把梳头水也换了新的来,屋里这罐都快用完了。”
“哎唷可不是,忘了这茬。”碧桃左右看看,将手里铜盆交到门口站着的一个上年纪的老妈妈手里,“郑妈妈劳您给姑娘端水进去,我去后头拿梳头水。”
郑妈妈是南山居的,就像五姑娘蓝如琳身边盯着做针线的那位一样,因了如瑾禁足,是蓝老太太特意派过来伺候的。她整日也没什么事可做,就是看着别让如瑾往外头传东西。然而来了之后如瑾待她很客气,每日行动坐卧又规矩,实在没什么可看着的,郑妈妈颇觉不好意思。此时见碧桃主动让她帮忙做事,连忙笑着答应了。
端着水盆进屋,听见如瑾正在那里跟丫鬟闲聊。“……这些日子梳头水比往日香了许多呢,以前总觉着浓香不好,可这用惯了之后,再用淡香的反而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