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小墩子这位不速之客在,每天晚上收拾利索玛丽娅就回六马架子住。
次日她再来酒馆,每天都是这样在酒馆与六马架子之间往返。
玛丽娅不在酒馆住,她的那铺炕就成了小墩子的,索八嫌木板铺凉,就去跟小墩子去挤着睡。
这对难兄难弟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山神庙的日子,相比之下现在冻不着也饿不着,只是偶尔受点玛丽娅的气。
这天晚上玛丽娅刚走,哥俩弄了一盘牛肉,一碟花生米,从酒坛子里打了两碗烧刀子。
吃着肉,喝着酒,开始闲侃。
索八端着酒碗说:“哎!小墩子你给俺讲讲你在战场上的事,说说你是怎么装死的?”
小墩子二两猫尿下肚,一张大饼子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他撇着大蛤蟆嘴说:“八哥你能不能别老隔着门缝看人了,把人都看扁了噻!啥叫装死啊!俺那叫三十六计之诈死,不是俺聪明,早他娘的炸成肉末了,今天陪你喝酒的就是个鬼了。”
由于小墩子所在的军阀有个四川人,这个四川战友与他关系颇好。
两个人常在一起侃大山,故而小墩子说起话来不知不觉就变了味。
说着说着总能随口溜达出四川的字眼,“噻噻”的没个完。
不过他的东北口音夹杂着半吊子的四川方言,听起来倒很是滑稽。
索八滋溜喝了一口小酒说:“三十六计?你连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还敢跟俺讲兵法?”
小墩子说:“好在俺也上过几天私塾,怎么就不识一箩筐了?”
索八用巴掌轻轻一拍桌面子,说:“少废话,让你讲你就讲,啰里啰嗦的。”
小墩子端起的酒碗刚送到嘴边,见索八迫不及待的样子,他把酒碗就放下了,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开书。
这时门一开进来一人,扯着破锣嗓子就嚷嚷。
“你们哥俩喝上了?啥好酒菜啊?也不叫俺老陈一声。”
索八抬头一看,原来是隔壁纸扎铺子掌柜的陈三石。
索八平时爱交朋友,而陈三石恰巧又是个自来熟。
属于给他点阳光就灿烂,给他个鸡窝趴里就下蛋的主儿。
外加上又是左邻右里,这一来二去就熟络了。
玛丽娅在酒馆的时候,陈三石不敢过来,他知道这个婆娘泼辣得很,自己又是一个满嘴跑火车的人,怕哪句话冲到玛丽娅的肺管子,招来一顿骂,犯不上。
所以陈三石专找玛丽娅不在时候,偷摸过来蹭吃蹭喝,喝大了就云山雾罩的胡诌。
陈三石典型是说起话来有骆驼不使牛,办起事来雷声大雨点小的那么一个人。
陈三石手扎纸的手艺不错,远近闻名,生意做得挺红火。
只有干他这种买卖的人,当然还有开棺材铺的,才喜欢别人家死人。
因为只有死人办丧事了他才有钱赚,也不能怪他心狠,谁叫他吃的就是死人这碗饭了。
凭他本事日子本可以过得很不错,可他偏偏是个赌鬼,一头扎进赌坊,不输个底掉,绝不出来。
今儿陈三石肯定是又赌输了,不然这个时候根本看不到他。
陈三石回来的时候从酒馆路过,他用狗鼻子一嗅,就闻到了酒肉味,闻着味他就进了酒馆。
在蹭吃蹭喝这方面,陈三石是个实在人,从来不装假。
不用别人让自己到后厨取来碗筷,再舀上一大碗白酒,往椅子上一坐,连吃带喝,比在自己家都仗义。
索八端起酒碗在陈三石的酒碗上碰了一下,说:“老陈看你这股子精神头准是赢钱了,你得安排兄弟两个去大馆子撮一顿好的啊!”
陈三石闷声喝了一口酒,摇了摇头说:“哎!别提了,又他娘的给人家送去了十块大洋,这点子都背到家了,俺真快成了教书先生了。”
索八满脸诧异的问:“教书先生?你要改行啊?”
陈三石把酒碗狠狠的往桌子上一蹲,苦笑着说:“对!教书先生,穷得啥都没有,就剩书了,俺这不就是个输吗?一输到底。”
陈三石的自嘲,逗得索八跟小墩子捧腹大笑。
陈三石哭丧着脸说:“你们哥俩还笑?俺死的心都有了。”
索八一拍陈三石的肩头:“老陈啊!你也别输了点钱就要死要活的,大丈夫能屈能伸,在哪栽倒咱在哪爬起来,如果真嫌疼咱就趴在那不起来。”
陈三石一口把碗里酒一干而尽,眼泪流了下来了。
小墩子撇着大蛤蟆嘴说:“瞧你那点出息,有话就说,没话就喝,你哭个锤子啊?俺跟你说赌钱跟上战场打仗没啥区别,想当年我们出征前,老帅都要先找个有道行的人给占卜一下,算算啥时出兵大吉?怎么打能赢?俺认为你也得找个人给你推算推算,这叫不打无把握之仗,八哥你说俺说的对吗?”
没等索八回答,陈三石跟打鸡血了似的一拍大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