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并无半分轻薄之意,仿佛是在感叹。
蒋仪慢慢抬起头来,也渐渐看清了炕上之人。蒋仪本以为能将几个五六品地方官吓破胆的,必是一位老者,却不料这人不过三十由旬,并非垂老之人,他身穿一件青灰色直裰,盘腿坐在炕上,炕桌上一茶,一书,整个人都浴在阳光里,只是他满脸阴郁又长须遮面,看不清容颜。
蒋仪不敢细看,忙又低了头,就听炕上那人言道:“昔年我在凉州做行军司马时,你外家大舅是护国军节度使,曾蒙他照看周全数年之久,你既开出口,我自然要带你入京。只是你父亲蒋朝奉那里,还是要着人去通禀一声。”
蒋仪没想到事情能这么顺利,显然方才进来的侍卫已经去尼庵打听过消息,想必慧圆师太带着一众尼姑还没有顺到庵里,也没有碰上去打问消息的人。想到这里蒋仪自是松了一口气,至于她父亲蒋中明那里,她不见了他早晚会知道,而陆钦州也不可能任何人都不通知一声就带走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是以蒋仪便启齿轻声道:“一切全凭中丞大人安排,我父平日常在历县县衙坐班,今日必然也在。”
在庵中修行时,蒋仪偶尔也会接到蒋中明捎来的衣食,俱是县衙的人,他本是个散官,有官身却无官做,又不愿放外任,只在历县县衙等缺,说白了就是每日点个卯,呆坐一日然后回家,好在他为人和善,又有蒋仪母亲孟珍的嫁妆傍身,也不缺钱财,平日手脚也大方,县衙里跑腿的几个人都愿意听他差遣。蒋仪料定一时半会,蒋中明还不会将自己进京的消息告诉余氏,毕竟他对逝去的孟氏有愧,这些年也说过几回让她进京去外家的话,无奈都被余氏挡了。
“既是如此,就动身吧。”陆钦州这话却是对李德立说的。
蒋仪磕了头便退了出来,在客房中等了不一会儿,便见那差婆带着下人来请,她一件行李也无,差婆却将她那土灰色的僧袍洗干净了用包袱皮包好,递到了她手里。蒋仪随差婆下了楼,便见陆钦州的侍卫们已经整装,门口一台乌油篷完,就听王氏声音尖利了起来,许是怕吓到大白鹅,王氏快步出了角门进了院子,方才对徐氏说道:“这个人与我们家也有十几年未曾交往过了,但如今他是中丞,王爷又与他相好,你去叫老太太到外间见一见他吧。”
徐氏听了这话,忙忙的出了王氏的六里居,心里盘算着王氏这几句话里透露的讯息,王氏不知陆钦州来访,短短一句话间对他有许多忿怨,想必是为了去了的大叔孟澹,孟澹当年一直在凉州御敌,后来死的不明不白,王氏也是伤心不已,陆钦州必然是当时与孟澹熟识的。<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