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我向太后请旨去西山碧云寺。
太后静静注视着一身素服跪在下头的我半晌苦涩的道:“你怪额娘了是吗?”
我心头象是被狠狠刺了一下般眼中滚下泪来仰起脸哀声道:“额娘女儿怎么会怪您您心里是那样的无奈那样的悲痛我又怎么能去怪您呢?”太后亦红了眼眶伸手拉我起身将我抱在怀里道:“好孩子好孩子。”说罢泪水止不住的掉下来。
这偌大的深宫中能真切感知我的悲痛的也只有太后。几十年前她也和我这样大的时候为了家族的命运而被迫着嫁进了深宫从此与最爱的人无缘今生而今她又亲眼目睹甚至亲自下旨将一手养大的女儿推入和自己一般的命运我没有理由不去相信她的心是更深的痛着。
如果有哪怕一丝的可能她都会尽了全力成全我让我幸福只是人生从来没有如果。
福临走进来的时候我和太后正沉浸在无边的哀伤中竟毫不知晓。
过了半晌才惊觉他已站了良久太后拭了泪水对他道:“你妹妹要去西山你去送送吧。”
福临诧异的看向我随即点头陪着我一道出门。
太后牵着我的手送至门侧怜爱的为我理了理鬓边的乱叮嘱道:“好生照顾自己。早日回宫。”
我只觉得心里酸哽咽着道:“您也要保重身子。”
太后一身便袍立在殿门侧嘴角含着笑。眷恋地看我一步三回头直到我走出慈宁宫大门还能远远看见太后眺望的身影。
福临见我如此。低声叹道:“既这般不舍何必还要离开?”
我强忍了泪水淡淡道:“我无法强做欢颜平白倒惹的额娘难过不如暂且去寺中住些时日还好些。”
福临怔怔地望着我。眼中闪过愧疚和痛苦我停住脚步直直的看着他微笑道:“这一切是我地命数不是人力所能及的九哥爱护之心妹妹都知道感激的话无须多说九哥亦不必耿耿于怀。”
神武门外没有赫赫扬扬的侍卫护送。亦没有成群宫仆相随只一辆简单素净的马车远远望去格外有些萧瑟冷清。这次去西山只不过是想静静心。更是为了去父王母妃庭训地墓前拜祭一番。原本只是想带了阿离的带了许多人在寺中终是不便。可太后仍执意要我带了朱颜碧裳一同前往。
福临见了。眉头不禁皱起对吴良辅怒道:“你是怎么办差的?连个侍卫都没有!”
吴良辅正待分辩。我忙道:“九哥这是我的意思妹妹本是上山礼佛的带了侍卫宫人太过招摇嘈杂只怕打扰了师傅们静修西山离京城不远想来无事。”
福临面有担忧之色只道:“虽不远到底是上山还是传了几个侍卫跟着吧.更新最快.”
我正要推辞只听得得一阵马蹄声传来却是岳乐他一身玄色便装下的马来对福临轻施一礼口里道:“臣正巧去西山不如陪格格一程皇上也可放
福临神色晦涩瞥了我一眼我低下头去转身自上了马车。
只听福临淡淡道:“那有劳王兄了这就起程吧。”
岳乐翻身上马小太监一记马鞭马车便缓缓上路了。
车内铺了厚厚的软毛毡子小小的精致火炉摆在正中倒也暖和。我坐在车内只是沉默不语阿离将铜制暖手炉递到我手里悄悄掀开车帘一角漫天雪白里那抹玄色身影如同车碾雪痕一般清晰心内忽悲忽喜尽管我不知他来西山到底是做什么亦或是托词。只是欢喜这一路风雪同行悲的是已然成了定局又何苦如此?一转身繁华已落尽。一切都已经无法回到从前。我该把它束在高阁不再轻易打开地。那若是劫亦是命中注定。
一时忽想起与我仅只一面之缘的佟佳蘅芳又浮起几丝内疚我不知自己到底是否羡慕她这一生与岳乐生死相伴的总归是她。
那日听她与佟妃私话竟是她心仪岳乐而放弃入宫地。她亦是个敢爱豁达的女子甚至不管岳乐心中到底钟情于谁,只求今生相守,是怎样深地爱恋才让她甘愿忍受着丈夫心中另有他人地悲苦而毅然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一句“他只管在他心里长着也罢生根芽也罢如今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嫡福晋他心里好歹有我一席之地地我总是遂了心愿嫁了他的”便足使我汗颜若是我怕是做不来的。
狂风卷起车帘一阵寒风袭来身侧的朱颜为我拢了拢雪濑毛大氅担心的对我道:“雪怎么突然这样大了走的又慢若是天黑下来上山恐怕更困难些呢。”
碧裳闻言放下手中的绣活偏眼窥了天色亦埋怨道:“真是的咱们出来的时候一点都看不出来有下雪的样子呢。”
我刚要接话。忽觉车身颠簸地厉害晃了半晌竟停住不动了正不解。小顺子已经打开车帘岳乐轻声道:“车陷在深沟里头了。你们先下来我试试能不能推动。”
我点头岳乐小心的扶我下了车小顺子忙为我撑伞挡着雪我细细一看才恍然。原来是大雪覆盖了道路赶车的太监一时没有注意到泥沟将车轮深深陷了进去。
此时天色渐渐暗淡下来狂风夹杂着大雪越冷起来岳乐和两三个太监用尽力气也没能撼动马车小顺子低声道:“主子只怕是底下地冰将车轮冻住了。”
岳乐直起身子来隆冬天儿。他额头之上竟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我从袖中掏出帕子来递给他他只不接。嘴角泛上一丝笑意我略有些羞涩。到底象往日那般走至他面前轻轻为他拭去汗水才罢。
他双目亮亮地出神。伸手为我紧了紧大氅柔声道:“看来这车是指望不上了。好在没有多远只得徒步上山了可还受的住吗?”
我看了一眼自己脚底的高靴庆幸没有着了绣花盆底鞋又回头看了看别过脸去偷笑的阿离三人点头道:“只能如此了不然再晚些上山的路也看不清就只能在这过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