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冷风,和着不太舒服的消毒水味,飘进鼻端,她睁开眼,反射性看向冷风的来处,那面墙又被开成透明落地墙幕,一扇落窗被大打开。窗前的大沙发上,有一个高耸的黑影。
咦?这男人半夜不睡觉,对着窗外发什么呆呢?
她脑子闪过这一个念头,迅速被自己灭掉,起身进了浴室,去洗掉他留下的气味和痕迹。水流烫热了全身,又不自觉地想着,平常他从来都是死缠着她睡到工作时间才起床的。
有什么事么?
回到床上,她捂紧了被子,免得又被那冷风吹醒。不过,没有他的体温,她易冷的体质虽然烫热了,一会儿又冷了起来。明明告诉自己,趁着男人发呆时,好好休息。免得到他上工前,突然又想着折腾她一番。她这24小时护理,根本不是人做的。
这只魔鬼啊,真是有够无耻的,记得楚弈之前也提醒过,在伤好前不能行房事,不能做剧烈运动,他根本不理。要是腿真的不能恢复如……呸呸呸,她担心什么。那对她来说再好不过了,不是吗?!
嘀……嘀……嘀……
时间流逝,她依然没感觉到男人回床上睡觉。他该不是在沙发上睡着了吧?
又腻了一会儿,她该死地就是睡不着了。无奈,她翻起身,想要去瞧瞧魔鬼到底睡着了没有?八成是坐着睡着了吧!她安慰自己,还十分肯定的感觉。
于是,下了床,光着脚丫,猫着腰儿,怀里还抱着一颗枕头用来壮胆,从他背后,悄悄靠近。
沙发里的男人,斜斜地靠在大沙发里,壮硕的身躯凹陷在柔软的黑色绒布中,一只手半撑着头,状似慵懒,那双同样光裸的长腿也随性地搭在沙发前的矮几上。可惜他背着她,所以看不清他脸上是何表情。
睡着了,还是睁着眼呢?
突然,一道亮光从窗口一闪而过,晃过她的眼,吓得她急忙后退一步,紧抱着枕头的手又紧了一紧。心儿,扑咚咚地跳个不停。
方童童,你太没出息了,有什么好怕的!鳄鱼鲨鱼不怕,死也不怕,还怕个半夜对着窗口发呆的男人吗?
亮光,又晃了过来,她浑身一怔,看向窗外——那里是纳普鲁市啊!白日里,她做为非人道的24小时看护,待在他身边,听到顶替爱玛的新副手迈克尔做了纳普鲁市的情况汇报,皇帝下令将重建第九区的三成资源拔给纳普鲁市,兰玫号是下午到达这附近,估计他明天会到现场去视察。
打来的亮光,是城市里的巡察灯,光束透亮,可以直透数十公里,这整片的玻璃墙幕,都正好对着那个被活火焚掉的城市。是凑巧,还是故意呢?她不想再猜测下去,步子开始退缩回大床。
叮地一声,那是玻璃器皿相撞时发出的声响,拉回了她的视线,是一只长长的手臂正伸出,将矮几上的高脚酒杯放下,汩汩的红液滑进杯中,滟涟激荡,勾碧如血,一如美人的红唇般,润泽晶莹。
他根本没睡,一个人喝酒,对着……那座他亲自下令焚毁的城市?
心重重一沉,还是被那股压抑了很久的洪流,冲毁了心堤,奇异的暖流迅速窜遍全身,带着一阵一阵的酸涩,和震疼。
黑暗的房间,只有巡察灯透来的微弱亮光,从城市那里吹来的风,味道很难闻,现在却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他,和她,都浸淫在这同一个空间里。
她知道,自己已无法退缩回去了。
女人不知道,从她醒来,下床,进浴室,出浴室,拉被子蒙头睡觉,到最后忍不住下床,抱着枕头,贼兮兮地靠近男人时,从旁边的镜面中,都看得一清二楚。
男人突然开口,“建立一个国家靠的不是梦想,它最终总要诉诸血和铁。靠战争,靠武器,才能赢取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