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安灵芝就这么大睁着眼,躺在床上,听了一夜的雨。
她很想睁开眼的。
她很想看看那个人的脸,十多年不见,他现在是什么模样?
楼鄯王宫被叛军攻破,后宫中哀声四起,血流成河。
她被一群银甲蛮兵围住,他们眼中闪着野兽一般的绿光!
“这是大周送来和亲的女人!”有人认出她来,惊喜狂吼。
这让那群人更加激动。
那领头之人制住她双手,将她压在地上,衣衫在众人面前寸寸撕裂…
她挣扎着,拼了命一口咬在那人肩膊处,脱手将毒药丸塞进口中。
那人正要一巴掌扇到她脸上之时,他的头没了。
血汩汩喷涌而出,溅到她身上,腥臭扑鼻。
她忘了惊骇,呆呆看着早她一步死了的无头之桩扑通倒下。
有救兵?
可惜来不及了,她眼前渐渐模糊,却恍惚间被拥入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中。
她听见他在喊:“灵芝!”
她被黑暗席卷,可他怀中的气息飘入她鼻端,她便知道了他是谁!
她挣扎着,想要开口:“无迹哥哥!”
可一张嘴,只有腥咸的热流涌出来。
她用尽全力抬起一线眼帘,只看见那人素白衣衫沾上大片的血,似最艳的花。
她再撑不住,重新没入黑暗,一切喧嚣,都渐渐远去。
让我看看你!我多想再看看你!
可无迹哥哥为何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在这楼鄯国的深宫中?
她就这么带着遗憾和困惑死去,不甘心,太不甘心呀!
就这么死了吗?
服下断肠草汁萃取的药丸,必死无疑!
可为什么又真的睁开眼了?
为什么看见的却是这里?!
雪洞一样的房间,除了一张罩着紫棠色暗石榴纹帷帐的梨木架子床,空余四壁。
她记得这里,这是安家刚搬来京城的时候,她住的房间。
帐顶上有一小滩变成深紫色的污渍,她那时睡前不知盯着看过多少次,不停地想,这是怎么弄脏的?
老鼠踩过的脚印?丫环拍死的蚊子?还是,什么时候发生过溅血的凶事?
那时她刚刚十二岁,想到最后一个念头,还会有些害怕,慌忙闭上眼将脸盖进被子里。
这帐子直到她搬出去,也没换过。
怎么会再来到这里?
死前的一切还历历在目,让她浑身颤栗不已,她拼命咬紧下唇,才让自己静下来。
疼啊!应该不是做梦!
她不敢动,就这么躺着,不敢闭眼,就这么睁着。
她希望这不是梦,希望自己,就是现在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安家三姑娘,安灵芝。
挂在门口的风灯红烛燃尽,渐渐暗了下去,摇曳的烛影扫过墙角,最后一丝光亮收向门缝,屋内陷入一片寂黑,这是黎明前最后的夜。
雨还没停。
灵芝静静地听着。
沙沙沙,那是雨滴落在院内青草的声音;
滴答滴答,那是廊檐下,沿着如意纹瓦当垂下来的雨线儿,打在青苔石阶上的声音;
间或一阵哗啦啦,那是雨水在芭蕉叶上汇成小溪流,压弯阔叶,滑落到芭蕉树下那只残缸里的声音。
随着雨声渐稀,屋内透进一线朦朦胧胧地青光。
这是她和姨娘住的院子,叫晚庭,是安府最小最破的一层院落。
北京城的安府,是去年升了礼部尚书入了阁的安大老爷置下的,挨着永定门,坐落在琉璃井胡同里,和安大老爷的尚书府打通,占了大半个胡同。
刚搬进来时,这院落上挂着一张旧牌匾,头一个字掉了漆,后头隐约可见“晚庭”两个字。
“就叫晚庭吧。”父亲随意地说。
就像对她那么随意。
没人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