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读书的日子真是不赖。”他望着正在台上从从容容讲解着经史的苏湄,忽然觉得生活十分地美好。
第三节课间,他出恭归来。刚坐回自己的位置,坐在右侧课桌上的傅槿忽然凑过头来,半天真,半认真地问:“阿图,你的袋子里怎么会有莼姑的靴子。”
“啊!”阿图大惊,赶紧说:“什么莼姑不莼姑的,不要瞎说。”
傅槿是傅异的女儿,虽然只有九岁,却是个小美人胚子,眨巴了一阵眼睛说:“莼姑的衣服和鞋子上都有莼花的印绣,最好认了。”
“你偷看我的东西口袋,先生说过了,这是小贼。”阿图生气地说。
傅槿丝毫不惧,冷哼一声后说:“你偷莼姑的靴子,才是小贼。”
他嘴巴一张,却说不出话来,忽然又听她笑眯眯地问:“你是不是喜欢我莼姑,所以偷她的靴子。”
阿图头脑一昏,心道:“这么小的孩子就说什么喜不喜欢的,长大了还了得?”,于是就说:“不要瞎猜,小孩子懂什么?”
傅槿听了“小孩子”三字就不高兴的,把小脸一板说道:“我回去告诉千婶,看她怎么罚你。”
提到千叶,阿图就一身汗,这事若是传了出去,那可是真不好分辨,要是傅莼硬是诬陷自己偷靴子,那该怎么办?自己什么不好偷,要去偷靴子,想起来就丢人。随即暗中又狠狠地啐了几口,心道:自己又没偷靴子,干嘛丢人。
“如果想我不说也可以。”傅槿狡黠得像个小狐狸。
“你想怎么样?”
“得送点好东西给我。”
“哦,那你想要什么?”
话刚落音,钟声敲响,苏湄站到了台前上课了,两人停止了对话。
如果自己真的成为了靴子贼,那前途又将如何?大家又会拿什么样的眼光来看自己。千叶会不会把自己赶出昇阳城?小开和阿晃一帮朋友会不会鄙视自己?走在路上,会不会突然跳出来一个人,指着自己大喊:“看啊,这就是靴子贼。”
“‘节义廉退,颠沛匪亏’。节就是气节;义就是正义;廉是廉洁;退是谦让;匪在此乃非的意思。这句话就是说,即便是在最穷困,最潦倒的时刻,也不能放弃节义廉退。”
堂上,苏湄的讲课一声声的传来。堂下,他的心里犹如乱麻一般,又想:若是先生误会自己是靴子贼,会不会黯然神伤,会不会大失所望,又会不会珠泪盈盈,还会不会理睬自己。
一想到她也许不再理自己了,心里就是一阵空空荡荡地,好象水面上漂浮着的一叶浮萍。
“不行,得让傅槿闭嘴。”他下定决心。
于是,一个纸团扔去了傅槿那里,她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一只飞鸟?”
很快,纸团飞了回来,上面增添了“不够”二字。
纸团再飞去傅槿那里,下面加上了“飞来飞去”四字。
回条添写了“我有”两字。
一张新纸团再飞过去,上写“你想要什么?”
回条写着:你是君子吗?君子会千金一诺的。
阿图心中大骂,但还是写上:“我很君子。我的诺值两千金。”
“好!你得先答应送我件东西。至于什么,我还没想好。”回条狡诈无比。
他闷了一阵,终于在下面写上“成交”,纸团再飞了过去……
这个特别的早晨终于过去了,最后一节课的钟声响起,苏湄宣布大家放学回家。
这时,学堂外早已停满了马车,一辆接一辆地在雪地里排成了长龙,凡是昇阳城的子弟在学堂里读蒙学的都可以免费乘车回城。
虽然阿图也是昇阳城的一员,也是读蒙学的,但马车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好意思去跟小孩子挤在一起,所以每天中午放学都是自己走回去。
天上挂着温和的太阳,若有若无地漫射来一丝热量。一阵干冷的寒风吹了过来,他深吸一口气,让那股清冷之感在心肺扩张开来。
一辆的马车慢吞吞地打身后赶了上来,几乎不比他步行快了多少。在这样的雪地里,车轮胶皮上防滑的花纹就根本不管用了,所以还得在车轮的横向上绑上草绳。但如此一来,车不仅走得更慢,而且还震动得非常厉害。
“哈、哈、哈……”
“阿图,这么大的雪,是不是很冷,要不要上来啊……”
“他太大,不好意思上来嘛……”
“就是,这么大的人还读蒙学,羞不羞……”……
一阵放肆的笑声打身侧传来,几个孩子拉开了车厢厚厚棉布窗帘,对着他大声取笑。
“世上就没有比小孩更讨厌的了,真是狗都嫌!”他愤然地想着。从地上抓起一个雪团扔了过去,那几个讨厌鬼连忙放下帘子。
“扑”地一声。雪团打在帘子上落下,留下一个白色的印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