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分别时刻的到来总是免不了的,在他眺望的视线里,叶梦竹所乘的轿子在侍卫、太监与宫女的呼拥下还是一步步地渐行渐远了。
他正在出神之际,忽听得耳边有人在喊:“傻小子,还傻站着干嘛!”
抬眼一看,却是严象打马折返了回来,脸上还是那副死样。他正在魂不守舍,连这么大匹马跑回来都没注意到。心中本来就十分地失落,此时被人嘲讽,更加郁闷。他斜瞅了这死人头一眼,寻思着如果打他一顿会不会是惹场大祸。
严象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露出了难得的一笑,满不在乎地道:“要打,估计我打不过你。走吧,人各自有命。”
说罢,手一摆,抛给他一物道:“这是锦衣卫腰牌,你日后如在京都有难,只管来寻锦衣卫便是。”
阿图接下这腰牌一看,只见上面画着个恶狠狠的鱼头。再抬眼看严象时,他已经打马走远了。
“公子,走吧。”盘儿掀开了车马前的布帘,伸出头来说道。
这辆车是叶梦竹留下来的,驾车的人便是马老头。叶梦竹昨日就和马管家与盘儿说了,让他们带着阿图去自己在京城的宅居,并将这套院子并同里面所有的物什都送给了他。
阿图强自一笑,对着她做了个怪脸,随后“唰”地一声,电一般地飞射入内,惊得里面的她大叫起来。
马车从码头出发,顺着大道而行。但见这两旁的街道,皆是中高边低,两旁建有排水沟渠,路面以碎石,泥浆,石灰按比例调和后铺成,坚实耐磨。道路两边则广种槐柳,在这深冬里都裹上了雪白的银装。道路之下,则是大宋唯一的城市下水通道,家家户户的污物皆是通过此处排去了长江。
南京素为“七朝烟月之所,金粉荟萃之地”,历朝历代都是繁华之所。本朝又定都于此,引得那东西南北、各族各国的客商均在此地淘金,开设店铺、会馆、酒楼、旅店、戏院、商社等机构;除那传统的国内货物之外,西域的宝马、宝石,北疆的皮毛、人参,和州的刀剑、漆器,安南的大米、奥州的铜铁、羊毛,缅甸的家私、玉器、美洲的烟草、咖发以及南洋、西洋各国各地的货品尽充斥于此。可谓是,四方辐辏,百货咸集。
京都除了皇城之外并无城墙,且因为人口的增多,对土地的需求增加,连前朝的遗留下来城墙都被一一撤去,腾挪出来的地方早就被用来建造民居了。
城内还有一条秦淮河蜿蜒横贯。贵族世家、名门高户聚居两岸,金粉楼台则鳞次栉比。白天,文人骚客流连于此,留下诗词歌赋与墨迹;夜间,则有画舫凌波,歌女晚唱与浆声灯影相互和应。
马车越往闹市中走,沿途便越是热闹了起来,到处都是悬挂着彩旗灯笼,节日的气氛也越来越浓。行走到长安街时,但见一条三十多丈宽的大道乍现眼前,顿觉开阔与气派无比。
此时的京都已经有二百二十万人口,带着六朝历史的遗留,高傲而从容地立在长江之畔,将它的繁华鼎盛与婥约风姿展现给整个世界。
今日是大年初一,街中店铺多半不开。但即便是如此,那些或坐着暖轿,或乘着车马,或者提着礼物步行去拜年的人群仍然是充塞了京城的各处。
更有些小童手执着根长香,揣了一口袋的鞭炮,目光四处寻找着那些看起来胆小的行人。瞅准了目标后,悄悄地溜到身后,扔下个点燃的炮杖,将受害人吓上一大跳。于是这些小童便高兴了,鼓掌唱起一些嘲笑的俚曲来,待得那受惊吓的人去赶,他们又一溜烟地跑不见了。
回家的途中,阿图居然看到了京都大学的校门。他本待即刻跳下马车去寻苏湄,但盘儿却是死活拉住了,说无论如何也要先回家,否则认不得路,到时如何回来。
阿图觉得她说得有理,便决意先回家,认准门路后再让马管家送自己前来京都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