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图没想到会有这么个结局,终于松了口气,忙道:“好。那你几时回来?”
“约么半年左右吧。”宁馨儿答道。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宅子?”阿图问道。
“清静一些,最好依山伴水。但也不用很大,只要够我和小红住,再请几名下人就差不多了。”
阿图点头道:“成,包在我身上。”
乌溜的长散披在枕上,一具玉体横陈于身旁,胸前两点梅花在膨起的雪白中绽放着嫣红,不可否认她的吸引力。也许是因为放松了心情,阿图再次蠢蠢欲动,伸手去抚摸那具娇躯,见她没有特别的表示,便把她的身子向着自己这边横拉半尺后挺身而入。
宁馨儿没有吱声,也没有迎合或婉拒的动作,只是默默地闭上了双眼。小红却骂道:“哼!男人就没好东西,只想着占便宜,不肯负责任。”
※※※
同一夜,承禧殿里,叶梦竹的头顶上悬了一个暗绿色灯罩。灯罩里嵌着那枚为白纱所裹住的热光石,绿呢所制的灯罩密不透光,喇叭形的罩口将热光石的白炽光投射到下方,这样就制成了一盏极其特殊的吊灯。
她独自坐在一方矮几前,一壶茶,一盘棋,打着那些永远摆不完的棋谱。
今夜,皇帝没翻她的牌子,也没有自己前来承禧殿。美洲的败报传来,牵动着所有人的心思,皇帝和内阁、枢密院的那帮大臣们日日忙着调兵遣将,通宵达旦,夜不成寐,不来宠幸嫔妃也正说明了他是个有责任感的皇帝。
即便是皇帝没有为国事所缠,而是去了别人的嫔妃那里,叶梦竹也一点都不感到失望。因为后宫里有着无数的妃子,谁不希望得到皇帝的宠幸,但皇帝只有一个,自己老霸着他,别人早就怨气冲天了。
每当皇帝出现在她的面前,温柔的目光总带着他的痴情。他时而会一些孩子般的任性,这使她觉得有趣,又时而会象个男人般地为她出头,这使她有一股被人所遮幕风雨的安全感。
皇帝是个本性善良的好人,至少她没见过他曾去使点阴谋,耍点诡计,可这又使得他不太象个真正的帝王。他的内心有一股软弱和孤独,在位多年,却还是惧怕他的祖母。外戚在朝廷里势力太大,世家贵族又分去了一部份权力,留在皇帝手里的东西实在是并不太多。
她深知他的无奈,也能理解他的韬光养晦。当然,他的韬光养晦中还带着一份与生俱来的柔弱,他并不是一个绝对坚强的男人,也很容易就情绪化了。但他很有志向,想做一个好皇帝,也为此而努力着,只是能帮他的人太少。
她知道自己在这里并不受人欢迎,就好象一张早就坐满了席位的宴桌,她带着自己的椅子来了且旁若无人地坐下,所有的人都把她看成一个异类。承禧殿里有太皇太后还有皇后的眼线,她们都在防着她,她们有掌管宫禁的权力,而她没有,所以只能由着她们。不过这没关系,就好象是围棋里的因果,她们抢了先手,自己落了后手,名分已定。但棋经里还有另外一句,“似先实后,似后实先”,只要自己忍耐,咬住形势,不至于大差,序盘之后还有中盘战斗,中盘之后还有官子可收。一句话,这盘棋长着呢。
她自幼的理想是做一名伟大的棋手,就像那位叶家的前辈叶红拂一样。她幼时原以为她应该很丑,否则怎么会终身未嫁。但当后来看到她的画像之时,才现自己错得极端的离谱。嫁和不嫁与美丑没有关系,美丽是为美丽而生,而她的美丽只是为了她的道,她的道便存在于她的十九路棋盘上。叶红拂死于自杀,是史上唯一连霸三界名人的棋手,是她这个后辈心中真正的棋圣。她纵横了棋盘四十年没有敌手,唯一的敌手就是那残酷的年华,当她预知自己已衰退到下不过年青的新秀时,她的选择就是一杯毒茶。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亦如秋叶之静美。
她自认没有叶红拂那样的天份,也没有她那种残忍的执着。没有人不说她美,但这种美无法和叶红佛的美相提并论,**的美永远都抵不过道的美,叶红拂的美也许能传承千年,而她的美能再维持几年呢?
“美色。”
每每想到这个词,便仿有一把锥子从黑暗处乍现出来,然后在她心口上冰冷地一戳。“啪”地一声,手中的一粒白子被她在棋盘上拍裂成片。碎子散落,她咬着唇呆。
盘上,十九路棋道纵横交错,黑子白子纠缠不休。“啪!”又一粒白子拍入盘上,破一团黑棋的眼形。
那个夏日,那个殿中,皇帝传召对局,面对着他,她将自己当作了一枚白子,如此刻般去破人生的死局。一路路地走下来,她真的赢了。从此,白子翩然于天,再也不受黑子的钳制。
可是,白子完全地赢了吗?黑子就一定会束手就擒吗?那次在上海的刺杀,若不是天见可怜,无端端地降下个弟弟来。那么,布局的伊始,她便早已输了。
盘中的黑子绵绵密密,彼此交互和应,盘根错节。一块孤棋虽被破了眼形,定然是做不出两眼的,但外围的白阵却是稍嫌薄弱,黑子就未必不能突围而出与外面的黑子连成一片。
的确,白棋无法杀净这块黑棋。除非更改规则,想杀就杀!
哈哈哈……她忽然惊心动魄地笑了起来,如癫似狂。一挥袖,将白子黑子尽皆扫落于地,出叮叮当当地一阵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