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叶锐要等皇帝允许他去美洲参战的旨意,就还要在京都逗留几日。阿图得知他们一家人以前都从没来过京都,便借着自己这段时间课程稀松的便利,与傅莼和盘儿一起陪着他们在四处游玩。在其后的数天里,把京都的名胜紫金山、雨花台、玄武湖、万佛寺、栖霞寺、夫子庙等一一逛了一遍。
其间的某个下午,叶梦竹还让宫人前来带着李萌与两名侄儿、侄女入宫去见了次面,回来时两个小家伙也是带着许多的礼物,但皇帝允许叶锐随征的旨意却始终没下来。
等了一周,叶锐也不得不出前去长崎了。北洋目前正在集结舰队,等到编制完成,他这个新来报到的都统恐怕就只能留守,而且还有避战的嫌疑。
阿图有种不祥的预感,就是这次远征美洲也许会打不赢,叶锐最好还是不要去美洲,安安稳稳地做留守都统算来哦。叶锐不同意他这种想法,说军人的使命就是要为国而战,打不打得赢不一定是军人的问题,但战争即然来了,军人就是要责无旁贷地迎面而上。
既然朝廷已派出了空前强大的远征军,胜券在握,那么美洲的危机就告以段落。京城里又恢复了往日歌照唱、马照跑的太平气氛,大大小小的报纸、刊物也纷纷请了军事行家写了文章登了出来,议论着大宋将如何,或者应该如何打这场仗,才能又漂亮又迅地获得胜利,而提出失败的可能性。
这种空前乐观的情绪越演越烈,以致每晚吃饭的时候,傅萱都会在饭桌上先念几篇有关备战的最新消息与评论,评论无疑都是对远征军极度看好的那一类。
阿图原本对美洲的战事没上过心,可叶锐的到来却使他开始正视起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傅萱狂热地读报又令他知晓了不少有关美洲战事的进展。这样,他就对美洲的事也逐渐地产生了兴趣。
某天,他与阿晃闲聊时得知这个吹口哨家伙的正在炒债券与股票。据他说,如果远征军打赢了,股市与债市就会大涨。反之,则会大跌。
这个时代来往美洲与大陆的消息都是靠船来传送的,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才能抵达彼岸。而阿图的优势在于:他能靠飞行来往于两片大陆,会比人更早地得知胜负的结果,这就使得他具有了极大的优势。
如果他愿意的话,这种优势可以用来大赚一笔。这个想法让他心动,于是就开始着手做一些有关的准备。
出雲国行人馆馆主邹维终于向理藩院递交了国书,理藩院总院黄国夏收到国书后转呈给皇帝。皇帝留中不,却暗中派理藩院的海外司人等急去调查此事。
过了两天,内务院宗人府请了阿图前去,问他要生辰八字。阿图知道他们想干嘛,矬头矬脑地说失忆后记不得了,结果宗人府的官僚们毫不在意地为他挑了个吉祥的生辰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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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的沿湖长廊里,甚至是晚春或早秋,总会有恬静的女生坐于此,衣裙无论是素雅或缤纷都能引人眼前一亮。廊间的前路弯弯曲曲,若蓦然有个窈窕的身影凸显于某根廊柱之后,总会令人心田里泛起股诗意感。
但冬明显地来了,天色昏昏沉沉,走在环湖的长廊上,入眼的就是凋零。湖岸的柳树枝条繁密而细长,但失去了青青的柳叶,仿似老妇人披着一头稀落干涩的枯。湖水也已从清亮中褪去了绿色,显出沉闷的淡灰,如少女的脸颊消散了青春。
经过廊间水榭,耳中传来了一阵演说,慷概而激昂。阿图只驻足看了一眼,便知是这里在进行着一场“沙漏演讲”。所谓沙漏演讲就是任何人都可以上去针对着议题演讲一番,时间就限制在那个沙漏中的沙泄漏完之前,约么一注香。
水榭的三面都开了圆窗,一个木架支在榭内,上搁一面黑板,黑板上有两个大字“时事”,显然就是今次演讲的议题。周围靠边的长凳上坐满了听讲的同学们,大致二、三十人。
一名同学讲完,随后就有一名女同学就上去开讲。她所讲的时事是有关美洲战事对民生的影响,手中拿着两张稿纸,边讲边在黑板上写下一组数据,说自美洲败局传来,所有来自美洲的货物都上涨了至少三成,如棉花由开战前的二十贯每包涨到了二十八贯,蔗糖由二十文每斤涨到了二十六文,橡胶由四贯半涨到了六贯,一件普通的学生穿新长衫也由二百五十文左右涨到了三百多文。
这位女生的演讲言之有物,下来时便获得了阵阵掌声。接下来是名高个男同学,他上去后先在黑板上用粉笔画了个美洲的简图,又在黑板的左上画了条大船说是远征军,接着在美洲沿岸画了条小船说是西洋联军,然后开讲:“诸生。上周的报刊上已传来消息,德阿维莱斯那狗贼已带兵攻下了西屋湾,估计还要继续向北进军……”
因为演讲要限定于沙漏的时间内,所以高个同学长话短说,接着就提出了他的方略,说既然远征军战力庞大,就不妨分兵合击,另分出一支舰队中途折而南行,抵达墨西哥一带后再转而向北,与大舰队南、北夹攻西洋联合舰队,免得他们逃了。
阿图初始还听得津津有味,可渐渐地就产生了疑惑。根据他在蚂蚁号上的经验,因海面上有水气的缘故,嘹望手爬到桅杆的顶部用千里镜来嘹望,即使是晴朗天气,视野也就是在一百里左右。美洲西岸外的太平洋辽阔无边,没有任何必走的水道,敌军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想要在大洋上去寻到一只舰队是极其困难的,更何况是得要两只我方舰队同时找到一只敌军,然后再合而夹击。
再看周围的同学们,却多半都流露出了赞同之色,身边的长乐还握着拳头小声地道了声好,便又暗暗拿不准了,兴许在海上寻找一条船很难,但一只庞大的舰队就相对容易些。尽管觉得拿捏不定,但阿图也因而失去了听下去的兴趣,对着长乐使了个眼色后就前后脚地离开。
离开了水榭,沿着长廊缓步而行,脚下的木板传来了轻微的踏声,身边的人穿着一袭水红的长袄,袄底露出了翠绿的裙摆,给萧冷的木廊增添了一分颜色。
对于长乐,阿图其实打心眼里并不讨厌她。在他所认识的所有女人里,长乐无疑是最依顺着他的,不但把公主府里的家当时时往他府里般,对于他的冷落也是熟视无睹,再见面时照样是笑脸相对。这种姿态即使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子也很难做到,何况她还是大宋最金贵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