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报纸与刊物连篇累牍的报导,加上方其义新成立的照相学会的推广,相机的使用便成为了这个夏天最热门的话题。
八月,大宋鸿学院发表了一篇文章,题目为《二百年间之大发明》,在其所评出来的二百年间诸如机械钟、千里镜、水力与畜力纺织机、金属活字印刷、平炉钢、蒸汽机等等发明中,照相术名列第一。
此文一下子就让阿图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显赫名声,舆论甚至将照相术出现的意义提升到了和发明纸同等的高度。这造成了两种结果,其一是:汪士载通知阿图,让他写几篇有关照相术的论文以及研发这种技术的艰难历程。阿图对曰:艰难历程没有,一做就出来了。汪士载回答:不可,一定要艰难。最好是三岁就有了这种梦想的萌芽,七岁就开始动手,经过千万次失败,耗尽家财,初恋的小妹为此遗弃了他,心路伤痕淋漓……其二是:方其义用照相学会的名义试开了一家照相馆,结果人们漏夜排队等着照相,一张十吋的全家福收费两贯半,人们还趋之若鹜。此外,方其义还捣鼓一种带有自己头像名刺相片,每张三吋大小,一盒百张收费六贯,那些官僚富商们一订就是五盒十盒的,预约都排队到明年去了。
受此鼓励,阿图觉得搞技术发明是件大好事,于己于社会都极其有利。因此,八月底他就去找了汪士载一次,两人又一起和应献尹谈了一回,探讨成立一个研究室的可能。成立研究室的理由是阿图有很多好的想法,但没有时间去把他们实现,京大理学院有许多人才,却没有好的研究项目,如果双方把优势结合起来,岂不是能各取所需。为此,阿图写了几个有关的课题交给了应院长和汪院司,两人一看就兴趣盎然,说大有搞头。
在实验室的构思中,阿图和京大理学院各出资五万贯,合计本金十万,双方各占一半的股份。阿图的职责是为开明研究室选择课题,并将研究成果转化为应用。京大提供场地,负责研究室的日常管理,并为各种课题安排和招募人才。目前,应院长和汪院司正在游说校监会,传来了不日就将获得准许的喜讯。
实业上面,阿图也未雨绸缪,决心在江北大买土地,为以后做大商号、大实业打基础。为此,他于夜间在江北飞了一圈,查看了一轮地形,决定购买宝江船厂北面的一片土地,估计为六千亩上下。县令与县丞听说他还要扩大规模,自然是欢迎之至,即刻跑去和内务院商议。内务院最终定下来了宝江船厂以北的六千亩土地起拍价为二十八贯每亩,用途是厂房以及员工家属住宅区。
江北最贵的土地自然是用于恒产开发的住宅和商业土地,但市价也就是每亩在六、七十贯左右,一百贯以上的并不多。作为办厂子的用地来说,二十八贯并不是个便宜价钱,但阿图觉得无所谓,他要办的产业都是高利润的,开在宝江船厂附近有利于管理,这比省下几个土地钱要合算。
但贝以闵经过了一番打探后,说这块地有些不利的内情,建议他放弃。原来在这片地,共有农户、鱼、林等租户一百三十余家,每家都和官府签了长期的土地租约,从数年到二十年不等。对于被出让土地上的现有租户,县里会有相若的土地来安置他们,但其中涉及到一笔搬迁费用,该费用得由想就这块土地进行开发或利用的商家支付。要让这些人搬走,阿图就得花钱,否则就得等着他们租约到期。
以前也有好几批恒产商曾打过这块土地的主意,当时内务院肯以五十五贯的底价将其划为住宅地拿出来拍卖。在拍卖之前,恒产商和这些租户们商谈了好几轮,但最终还是被他们的搬迁条件给吓跑了。在最近的一次交涉中,某家恒产商愿意给每户补偿六百贯,但这些租户不干,说至少得一千二百贯,这就意味着每亩土地要额外多支付二十六贯,六千亩就是十五万六千贯。
最后,贝以闵总结说,连开发住宅和商业的恒产商都不愿意为每亩地多出二十六贯,那办实业就更不可能为每亩工厂用地去多付这笔钱,所以建议阿图干脆放弃。还说京都每块涉及到住户搬迁的土地里都牵扯上了林林总总的各路势力,这些人和一心想捞钱的住户狼狈相通,对每一个想开发土地的商家都要进行一番敲骨吸髓般的讹诈。
九月下旬,京都传来一则消息。库页岛的丰原守护傅兖于四月中出动了一百艘战舰,全歼了位于黑龙江下游的蓟国水师。接着,一万五千丰原军登陆,两个月内数败原国大军,最后袭破国都伯力,并设下重重埋伏,擒获了逃跑中的国主蓟酆,迫其写下降表后出奔。傅兖拿到了蓟酆的降表,蓟国就在名义上属于了北见国的领地。不过明眼人都清楚,傅家拿到的国土绝对不会归于北见国府的治下,还是属于他这个丰原守护的。
蓟国是伯国,自一百五十年前封国于伯力以来,共传六代。间中灭了周边三国,逐渐占有了西起脱木河,东至鲸海,南以黑龙江与大宋为界,东南与吴国接壤,北到北极的广大地域,共有地二百余万方里,有民十余万户。
蓟国名义上已亡,但各地还有大大小小的势力在抵抗着丰原军接管土地和民户,要想将反抗势力全数敉清尚是番水磨工夫。可不管如何,傅兖终究会将蓟国全数吞下,加上其库页岛的封地,其势力已经超过了宗主国北见国。不过两年功夫,傅兖便由一名小小的顿别介到今日领有如此广大的地域,令人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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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大雨后的京都,炎热已退,让位给了一丝丝地的清凉。夏日的**总是在某一天忽然地就消失了,人们便发现好象已经进入了清爽的秋季。
九月二十三日后,京大里的气氛就开始变了。往日,走在校园的小道上,轻松和无虑从每一次路遇、每一个笑容、每一声招呼中洋溢出来,随处都能感受到一种悠闲与自在。可如今,海报已经糊满了课室、校舍、庖堂、湖廊等四处的墙壁,林荫小路上也时而垂下横幅、条幅,都在时刻提醒着同学们要勿忘国耻、光复美洲。
与此同时,同学们也开始变得疾世愤俗了起来,如庖堂与课间廊道之类的公众场所随时可以听闻到批评朝廷、针砭时政的言语,湖廊中的沙漏演讲也失去了往常的从容,而壮怀激烈。
前面的道旁是一处六角的亭子,木制结构,亭角尖尖向六方平伸出去,含蓄不张扬。亭子由一根独木支起,围绕着这根木柱用木板隔了一圈的假墙,用来给公众张贴海报,每个学院或学生社团有什么活动都会在这里贴上通告,所以它实际上是处报栏亭,名为“六角亭”。
六角亭外,一名瘦长的男生支了张凳子,往上一站,手里拿了个硬纸壳做的大喇叭对着周围大声喊道:“同学们!同学们!”
喊声吸引了注意,四周的同学们纷纷被吸附过去,将欲待发表演说的同学层层围裹。
六角亭二十余步外的路边,一名含情脉脉的少女正递过来一个沉甸甸的纸箱,柔声道:“赵图同学,多谢帮衬。”
京大的学生有摆地摊的风俗,有的是为了帮补生活,有的是为了好玩。学生从批发市场里买来日用品与一些小玩艺,就在校园里加些差价出售,赚点小钱。也许是在原来的世界养成了逛跳蚤街的习惯,阿图时常都会在这种摊子上流连一番,看看有没有便宜货可淘。今日遇到眼前的这名小妹说交不起学费了,得请同学们帮帮忙,于是就帮了她三百个信封、十几本信纸、好几刀竹纸宣纸,用纸箱装了满满的一箱。
阿图谦虚地笑着,伸手提过纸箱,“不客气。我常常练字、写信,都写秃了几十只支笔……”
“赵图同学有怀素秃笔之毅力,以后必成大家……对了,给我供货的商人那里也有笔……”
“这个……也好,明天你就带些笔过来吧,给我看看……”
“可是……好的笔很贵,需要很大的本钱,我可压不起货……”
“那怎么办?”
“要不这样。我准备放学后去商人那里,正想找个男同学去帮我扛回来。你跟我一起去,看中那支笔,我就进哪支货……”
“啊!这个……”……
不好,远处通往集庆书院的路上出现了老婆们的声音,苏湄和傅樱正肩并肩地朝着这边走来。阿图急忙说一声:“稍后分解”,手里提着捆好的纸箱就迎了上去。
三人会合,傅樱瞟了瞟他手中之物,点着他的鼻子道:“哈!你这个蛮子,是不是又跑去和妹妹搭讪了?”
“哪有,我刚下课就急着往庖堂赶,怎有功夫和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