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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二)江宁县买地(1 / 2)

 五月五日,江宁县衙门所在棋盘街两侧道旁,榴花开成火烧般地耀眼,浓枝密叶与沉甸甸的石榴果下,一百多辆车马、舆轿一字排开,将整条街占个全满。

车轿的主人们都拿着县衙的请柬受邀而来,每柬限四人,前来参加或旁观本县今年的第一场土地拍卖,场地就在县衙的房产廨竞买堂内。

江宁县县衙位于棋盘街居中,与江宁县法堂仅隔着一道西院墙,东面则是江宁县巡检衙门。进入县衙,绕过照壁,进仪门,迎面就是个戒石坊。戒石坊就是个石制牌坊,上下前后都刻着好些警世的名言,作为官员们自律的戒告。

戒石坊之后,大院的正北便是县衙大堂。按“左文右武”,戒石坊东面列吏、户、礼三房,西列兵、刑、工三房。大院西南角,吏房的南面便是房产廨所在。房产廨有两个大厅,于县衙院墙外开便门出入。东厅较小,环厅设有公事间,有关本县房产之类的事物就在此处办理。西厅是竞买堂,大厅北面顶头设一竞买台,厅内有十六排固定于地面的座椅,每排又有十六张椅子,合计二百五十六座。

自武宗时代的检地开始,土地出让和恒产税就成为了地方官府主要的财政来源之一。武宗是个纵横捭阖之人,行大事、定大计、决大策没话说,却不大干得来细活,也不耐烦纠缠于细节,所以许多事做到最后都要么烂尾,要么纰疏错漏一大堆。比如分封诸侯,他就忘了和诸侯约法不许他们相互打仗,结果弄得天下数十年后就开始烽烟四起、狼奔豕突。

在土地出让制度上也照样有疏忽,地方官府跑来朝廷诉苦道:“皇上,县里真没钱了。不信您瞧,微臣身上破了两处大洞,可只有一块黑布可使,只好补了乌纱,屁股后还凉快着。”武宗对曰:“哭穷个啥?朕要助诸侯立国,要乔迁人口,要勘探新陆,连宫殿都已停建,哪有钱匀给尔等。光腚算个球!不怕告诉你们,老子前面都还光着呢!”又挥手道:“要钱,自己卖地去。”

于是,地方衙门就开始靠卖地来获得收入、支敷开销,国家的财政经过了最初十几年的艰难时期后走上了良性的循环,土地也就这样不断地出让出去,由国家所有转变为私人恒久拥有。渐渐地,地方上的好地块都给卖了光了,可聪明的官员又发现了恒产的奥妙:只要是衙门附近的土地就一定是值钱的。

接着,举国开始了一轮“飞象过河”的大运动,即省、府、县的所在衙门都竞相往偏僻处搬,将腾挪出来的昂贵土地卖个高价。在象棋里,象或相都是不可以过河的,之所以这样去称呼这场潮流,无非就是讽刺其荒谬性而已。官员们的机巧和贪婪总是能超越世人的想象,不过十几年,某些地方的衙门就因此搬了三、四次,最极端的地方甚至把县衙搬进了深山老林里,因为林子外的地都被他们给卖光了。

到了文宗时期,土地制度的弊端重生,皇帝不得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再次于全国检地,罢免了数千名官员,抄了数百名官员的家,又制定了法规森严的《土地律》,这才完善了土地之法。

应天府四县的土地属于皇家所有,卖地得来的款项九成归于内务院,应天府和县里只能分得一成。一成初看很少,可京都的房价与地价乃是全国之最,年年土地的出让金总额都遥遥领先于其它地方,所以这一成的数额也绝对可以使府、县满意了。按惯例,皇家出让位于哪个县的土地,就在江哪个县的房产廨竞买堂开拍竞卖,卖江宁县的地就当在江宁县的竞买堂。

上午九时过后,前来竞买或观买之人已陆续来到这里,前八排的座位已被一圈红绳给拦了起来,只有参与竞买的人才能入内。

美洲航路的中断使得那边的原材料与资源运不过来,无可避免地造成了某些产业的急速衰败;股市和债市大跌使得民众财富缩水,对恒产尤其是豪宅的需求一落千丈;因缺乏信心,许多原本滞留在京都的资财都纷纷回流到外地、海外或者诸侯国,市面上一下子缺起钱来,利息腾升,民间贵利泛滥,各个行业都在主动或被动地收缩,也连带地影响了恒产市场。从前年下半年开始,京都恒产出现了罕有的下滑,到目前为止,房价和地价已跌了一成有余。

今天,竞买堂内要拍卖的就是位于百家湖的那一万三千亩土地。这块地所规定的容建率为零点五,就是说每二方尺的土地上只能建一方尺的房屋;覆盖率为零点三,乃是规定至少要有百分之七十的土地表面不能为房屋所覆盖。

若在往年,这片土地的每亩成交价恐怕能卖到三百四、五十贯,甚至可能去到三百七、八十贯。但因为恒产行业普遍对未来的房价不看好,连内务院都把拍卖的时间从春季拖到了夏季,见市场仍然没有任何起色才不得不于此时拿出来开卖,所以拍卖起价只有二百八十贯整,交了保证金参与竞买的恒产商也只有二十家。

这一万三千亩地分为甲、乙、丙三块出让。甲块地大小为四千亩,前临秦淮新河,右靠将军山,离着百家湖还有点距离,但其间也有个小小湖泊,名为高湖。其卖点是临河与山景,半山可建公馆、行馆,临河能建书寓、公寓,能卖个好价钱;剩下的两块地都是每片四千五百亩,大致以百家湖横向中线为界,北面的标为乙块地,南面的为丙块。

竞买家数如此之少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市道不景气,大多人不敢看好,觉得乱世收缩方为正理;其次就是每块地最少四千亩,所需银钱总额巨大,只有少数的大型恒产商才拿得出这笔大款项来。

上午九点四十,一辆超长又超宽的豪华马车在房产廨竞买堂外停下,阿图首先跳下车来。他穿了件近乎直筒的玄色大袖深衣,金、银、红三色线绣出百花图,头戴东珠金冠,腰围玉带,下缀镶玉绣花荷包,浑身华贵之气,脚刚落地就“唰”地推开手中的象牙骨折扇摇摇,脸上浮现出自信满满的微笑。

想当年,异乡异客,耍把花招吃颗糖;忆旧日,乘风破浪,迢迢海途拾宝藏;看今朝,左腾右挪,笔笔写出大文章;唯大丈夫能本色,策马扬鞭风物长。朝前望,千财万宝,俱入吾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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