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酌一隅”的格调,并没有对应起名号的雅致,但比之诸如“上林苑”、“醉花楼”、“临仙居”的叫法,显然要谦虚贴切得多。起码来讲,在这城西背阴小巷不起眼的角落里,独饮自怜时安静的感觉是可以轻易找到的。
骆洛就从不喜欢安静,如果不是师傅的一再叮嘱,她宁可留在隐湖小筑,整日对着几位除了嫉妒师傅,便一无所长的师伯师叔;对着他们所调教的一群只知夸夸其谈、不务实际的得意门人弟子,也好过坐在此处闲闷发呆。
她实在想不通,酒肆对街那户普通的人家,到底有何希奇之处,竟要她这个修真之人来盯梢偷窥。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霍姓锁匠,带了一个十五、六岁还不知冷热饥饱的痴傻儿子。每天早晨是毫无变化的开门迎客,傍晚又按部就班的熄灯关门,生意冷清得堪比“独酌一隅”的惨淡。这倒不难理解,也并非是谁家的锁都要拿来修的,何况经人修过的锁,能否起到拒盗防贼的效果还在未知之间。若不是霍老头隔壁的算卦邻居,不定时送来几单生意,恐怕那块锁匠的牌匾都没有继续悬挂的必要了。
如果定要找出他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古怪,恐怕就是这一老一少两个落魄男人的身边,居然没有一个铺床叠被、洗衣煮饭的女人,孩子他娘怕是经不起这等清苦的窝囊日子,跟别人跑路了吧。骆洛想及此,脸上不由泛起了一阵潮红,偷偷向左右瞄了两眼,两手则下意识的摆弄起了桌上的那只金老虎。
酒肆之中没有招待其他客人,老板顾三郎认真履行着与这独处前台小丫头间的约定。摸着怀中的六件物什,心中不由一阵窃喜,原本店中就没有别的客人,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回想当年,顾老板与表弟柳八郎逃荒至此,身上一贫如洗,本想凭膀子气力谋个三餐无忧,怎知八郎体弱多病,吃不得辛苦,只好自己多担待几分,才勉强维持住了生计。那一日,兄弟二人有幸尝得了名闻天下的醉乡酒,立时被那甘醇清冽的酒香所折服。顾三随后便动了心思,劝八郎合兄弟二人之力,同开一家酒肆,经他分析若贩卖这醉乡酒水,即使酒肆开在深街远巷,不能大富大贵,也可撑得二人取妻生子,过上一翻小富则安的生活。
八郎在顾三的怂恿力谏下算是点头应允,二人经历几年节衣缩食拼命苦干,好不容易攒下了些须本钱,在城西背阴巷开了一家“三顾酒楼”,不但取意客人回头三顾的由头,更带了顾三郎的名姓。二人满怀期望力求一场好大作为,哪曾料到醉乡城竟是极度排外,醉乡酒源全都控制在城主和花家手中,像他们这般连名字都做序号充数的外乡泥腿客,根本不可能拿到酒水的分销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