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他们村子就有个和她一起长大的女娃,当年当姑娘的时候,和我妈是最好的伴,人长得可水灵。可不知怎么中了邪,正月十五看花灯的时候,和邻村的一个结了婚有了孩儿的男人勾搭上了。村子里传的风言风语,结果那女子的爹知道了,有一天她从外面回来,她爹候着她呢,没问上两句话,愣是活活把那女子给打死了。那女子她爹是个屠户,我娘说她娘家舅亲眼看见他把闺女打死以后,拿刀把闺女像剔猪肉一样给剔了,装在麻袋里,半夜背了出去,给扔到河里去了。要说那女子要是活着,也得有七十多了,唉,就那么让她爹给杀了。村里人尽管也有人同情那女子的,但觉得当爹把自己的不争气败门风的女子杀也就杀了,谁会想到去告官。你说她爹就真舍得杀他闺女?肯定也舍不得。可是他宁愿把她杀了,也不能丢这个人。”
正说着话呢,许红回来了。
看见许德民在,许红眼皮一耷拉,叫了声:“爸。”“你怎么回来了?”“我从这路过,顺便回家来看看。”许德民鼻子哼哼一声说:“我以为你都把这个家给忘了呢。你们家那位让你回来啊?”“有什么让不让的啊,爸,你别把人家老想的那么坏好不好。”许德民眼睛一翻说:“我把他想得坏?我才懒得想他。”
女婿秦浩和许红是高中同学。秦浩高中毕业以后,考上广州中山大学,而许红考上了市里的一所民办大学,毕业以后在一家汽车修理公司当会计。他们俩是在一次高中同学的聚会上又见面的。那个时候,秦浩已经在广州一家房地产公司当推销部的经理。
秦浩猛一见到许红,差点认不出她来。秦浩突然觉得他这么多年选择在异地发展是个错误,因为他发现他不在的这几年,这位在高中学习一般,长相也不是很出众的女同学竟然出落得优雅迷人,落落大方。两个人那一天谈了很久,聚会散了以后,秦浩主动提出送许红回家。时隔不久,秦浩回了广州。而且一直也没给许红打电话。许红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停留在同学的关系上了。那一阵不少人给许红介绍对象,许红走马灯似的见了一圈,也谈了几个,不是自己不喜欢,就是他爸看不上。其中有个当兵的,是个上尉,条件还不错,许红也还满意,两个人见了两次面后,当兵的去了许红家。那天家里人正好在吃西瓜。当兵的只吃了一块就不吃了,许德民就说他在作假。那人听了这话甩开腮帮子又吃了六块,结果许德民又说他果然是在作假。当兵的走了以后,跟介绍人说,这样的男人,他女儿就是天仙,他也不敢要。这一次等于是对方把许红给蹬了。
过了两个月,有一天秦浩突然给许红打电话,约她出来。见了许红,秦浩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把广州的工作辞了。”紧接着他又说了一句话:“我回来就是为了娶你的。”许红拒绝了那么多的人,但是面对她的这位高中同学这种直截了当的表达爱的方式,她竟然目瞪口呆说不出一个不字。
秦浩回来以后,很快在市里的一家房地产公司找到了理想的工作。按理说秦浩的条件很不错,可是当许红把秦浩带回家时,许德民就是不同意。许红到现在都不是很明白,父亲为什么执意反对她嫁给秦浩。秦浩出身书香门第,父母都是老大学生。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中学老师,父亲前几年因病去世,只有母子俩相依为命。按说这样的家庭许德民应该挑不出什么来,可他还有的说。许德民唯一的理由是秦浩是单亲家庭。秦浩认为他的这位未来的岳父找出这些不是理由的理由来,没有别的原因,就是瞧不起他。在打了整整两年多的持久战之后,最终许德民勉强同意他们的婚事。许德民是个决不肯认输的人,当然在女儿出嫁的问题上他也不会轻易让步,他不得不同意,是因为许红在结婚前,已经怀上了孩子。孩子已经五个多月,不得不结了。结婚的时候,许德民连婚礼都没有参加。他不参加,也不许魏玉香和大鹏、丽丽参加。他说参加挺着大肚子结婚的女儿的婚礼丢人,丢死人!这样一来,许红的婚礼就只有秦浩的母亲一位家长。
小两口结婚以后,很少回家。这让许德民又有说的。他说大女儿之所以不肯回家,全是因为听了女婿的挑唆。刚结婚头一年过年,秦浩陪着挺着大肚子的许红回了趟家。这是他们小两口结婚以后第一次一起回娘家。许红和她妈在里面说话,客厅里只有许德民和秦浩两个人在看电视。
一开始两个人都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许德民不看秦浩,鼻子哼哼一声道:“你别以为你赢了,自打许红跟了你,我就再没把她当我的女儿。”秦浩万万没想到,许德民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反击了一句说:“你也别以为你赢了,你不认她她就不是你闺女啦?因为她还姓许。我娶的还是你的女儿。”许德民也没想到这个秦浩竟然敢顶嘴。“她爱姓什么姓去,我没把她当我闺女。”“这对她来讲没准还是好事。”“哼,缺爹少娘的,少教!”“许红也没爹了,还不跟我一样!”“你怎么不死去!”“那我肯定看着你先死!”“那可不一定,从这门出去,没准一会儿你就叫车撞死,让人捅死,从楼上掉下个花盆砸死。”“你别那么不开眼,就盼着别人走背字。谁都说不好有倒霉的时候。你早上出去锻炼,小心一出门碰上只死猫把你吓死,头上的树叶掉下来把你砸死,你嘴里那假牙咽进肚子里肠穿孔疼死你。”“你!……”两个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恶毒攻击。别人还以为他们边看电视边聊天议论,看着这翁婿俩聊的热乎还挺投缘。其实他们都在宣泄心中的愤恨和对彼此的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