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庭见慕一宽神情瞬息数变,又忽然做出这般求饶姿态,他先是一愣,但片刻就猜到了七八分:这家伙肯定理解错自己的意思了。【】
下意识就要去抬手扶他向他解释清楚,不过转念一想,他理解错了自己的意图,未必是一件坏事,相反,保持着这份若有若无的敬畏,说不定对于以后的交往反而有好处。
这慕一宽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可能把生意做到这种地步的人,哪个不是人精?越是看着老实的人,骗起人来越厉害,咱堂堂男爵不欺负你商人,却也不代表我愿意被你忽悠。
想到此处,萧庭也不解释,只是淡淡一笑,道:“慕掌柜的,不该你想的事,不要乱想。”
萧庭这么说,慕一宽更不敢应声了,只当萧庭根本不愿管他这小小商人的死活,一个劲的磕头道爵爷救我。
萧庭也不开口,老神老在的靠在扶几上,笑眯眯的望着慕一宽。
等到慕一宽约莫磕了二三十个头,萧庭实在看不下去了,再磕下去他就得磕死在男爵府偏厅里,才不急不慢的说:“慕掌柜的,你不愿意查账,这也是人之常情。这样吧,帐我就不查了,几个小钱也算不得什么。咱们还是谈谈买卖的事。”
“是,全凭爵爷吩咐。”慕一宽颤颤巍巍的爬起来,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被吓到了,汗渍浸透衣衫。
“不是吩咐,而是合作。”萧庭摆摆手,加重了语气道。
“小人何德何能,敢于爵爷合作?”慕一宽道。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不是和我合作,而是和兰陵庄子合作,和兰陵庄子上的庄户们合作。只不过庄户太多,我这个家主,来当一个中人和保人。”萧庭道。
慕一宽还是不太明白,以前他依附的那些朝廷官员,只知道伸手要钱,却从来没有‘合作’两个字,不解道:“爵爷,您这可是把小人说糊涂了,和庄户合作?怎么合作?让您庄子上的庄户,去我的店铺打杂嘛?”
“不是这个意思。”
萧庭笑了,道:“我堂堂的男爵,自然不会抛头露面的做生意,所以龙虎丹的药方和啤酒的配方,我不会给你。”
慕一宽做了一辈子买卖,无非就是讨价还价,进货销售这些事,从来没见过萧庭这样的路数的。
见慕一宽脸色迷茫,萧庭不急不慢的说:“你是不是想问,你到底该做些什么,而我又做什么?”
“正是。”慕一宽点点头:“爵爷您把小人弄糊涂了。”
萧庭指着门外,道:“兰陵庄子上有大片大片的空地,有几百户人家,人手充足。如今正巧赶上庄子上重建,我可以在庄子上顺便起一座龙虎丹作坊,一座酿酒作坊。你可以租我的作坊,租我的庄户,去帮你酿酒做药丸,当然,以后孙老神仙若是研制出了别的药丸,我的作坊也是可以租给你用的。至于我本人,不插手你的买卖,只起个监督的作用,免得你用我的庄子和人手做些败坏风气,唐律不容的坏事。至于你,负责提供药材和酒的原料,以及成品的销售,这都是你的长处,怎么买卖不用我来教你,你做的比我好。”
这其实就是变相的做买卖,只不过萧庭做的不是药材啤酒买卖,而是土地房屋租赁。这两者大有区别,前者在时人看来是为了博利,而后者不算是商业行为,只是补贴家用。
况且贵族的‘食邑’,本质上就是出租土地获取地租的行为,靠着出租土地赚钱合情合理。
非但不能说他萧兰陵自甘堕落与民争利,反而要说他清贫。可不是清贫么,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要靠着出租自家的土地房子过日子。
真正的猫腻在于租金!这是萧庭真正获利之处,租金高的吓人,远远超过种田的地租。但由于是租给商人,而不是租给农户,高租金也是理所当然,没有任何可自责之处。
这种变相获利的方法,其实在后世的官商‘合作’中已经非常的普及。萧庭已然把话说的足够明白,慕一宽要是再不懂,那萧庭也不准备在和他合作了,只能说这家伙悟性太差。
慕一宽沉思了片刻,道:“小人懂了。还有一句话,只是不知道该不该说,还请爵爷休要见怪。”
萧庭深深的望了慕一宽一眼,道:“你说,我听。”
慕一宽深深的吸了口气,却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眉头微蹙,显然很犹豫后面的话该不该说。
萧庭也不打断他,静静的等着他开口。
慕一宽沉吟了片刻后,终于抬起头。那张布满风霜的脸上,之前的恐慌、紧张等等负面神情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只剩下平静,一双小眼睛里也迸出精明强干的光芒。
“爵爷,在下经商多年,自问看人还有几分眼力。在来爵爷府上之前,小人就打听过爵爷的来历,再听了听爵爷一番教诲,就知道您是个极通生意经的,是真心想和我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