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翠山默默听完后,眼前仿佛一亮,忽而又黯淡了下来。
每个人的一生都如其面,纵是再为相似的经历,也会生出不同的结果。恩师学究天人,屈屈红尘,又有什么事能让他老人家烦恼,而自己,张翠山心知肚明,论武学,或可跟师父有一拼之力,其他的方面,可是差得远了,江河无论如何也无法和明月交相辉映。
不过,宋远桥的一番话也多多少少给了张翠山一点启发,次日一早,张翠山留信一封,悄然下了武当山。
作为一名江湖人,他身无定所,若是赶不上客栈,无论是树林还是破庙,将就一晚上也是常有之事。
鬼使神差地,张翠山在无意间竟是踏入了恒山地界。
恒山派内多是女子,虽然剑法精妙,却是少有出入江湖者,是以名声不显。派内弟子多研佛法,掌门人素云师太更是其中的翘楚。
距离恒山派慈心庵十余里外的某处。
自从能沟通天地之力,引之以己所用之后,张翠山的第六感是越来越灵敏,有些时候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是什么理由,但往往却又奇准无比。他来到这里已有数日,每日里运气打坐,专注于自己的功课,心里隐隐有种预感,在这里,必有事情发生,而且还和自己有关。
蓦地里一声长啸,将入定的张翠山唤醒过来。
发声大概是从慈云寺所出,但此人功力一般,甚至连第一流的境界也未曾达到,本来不应该被远在十里外的张翠山所闻,可怪就怪在张翠山也没有有意去听,却偏偏听到了。
他也运气于胸,朝着慈云寺上空的方向回了一声。绝世高手的内力可远非前者所及,他这一嗓子,方圆几十里的生物无不立生感应,鸟儿怆惶间纷纷逃窜,连素云师太也停止手中的功课,缓缓思索起到底是何方神圣到来了。
十里的路程对于他来讲,也只不过是数息的功夫而已。
来这里,并不是张翠山莽撞或是爱管闲事,实是他在听到这一啸声之后,下一刻就开始心乱如麻,以他此刻的武学修为,纵是刀斧加身,也绝对不会稍皱眉头,可是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声厉啸,却是震得他心旌摇动,心里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恒山派的基业不大,一处庙宇比之少林寺可是差了不知多少倍,庵门大开,却少有进香之人,张翠山信步而入,却是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
见有客人到,知客尼姑迎了上来。
双手合什一礼,知客尼问张翠山道:“这位施主,请留步,今日上香已过,还请施主明日再来。”
此时的张翠山心神恍惚,哪还有往日里心平如镜的沉稳,他告了一声罪,默然退出。
他刚刚离开慈云庵,又是一声厉啸传了过来,张翠山心神一紧,面色剧变。这一次,他不仅听出了厉啸之人的身份,更是猜到了此人的神志已然错乱,挨言之,就是此人已经发疯了。正常人的气息乃是中正平和,只有走火入魔或是神经错乱之人也能发出如此的啸声。而最最令他感到吃惊的是,他对发啸者极是熟悉,这十年来简直可以说是须臾不曾分离,不过数月而已,她怎么落得这般光景?
再度叩开了慈云庵的大门,那知客尼眉头一皱,问道:“怎么又是你?”神色间明显是极为不悦。
张翠山苦笑一声:“小师太,贵派中是否有一位病人?”
知客尼微微一愣,断然拒绝道:“没有!”
殷素素的老父殷天正和素云师太的交情深厚,而殷素素所做的又不是什么光彩之事,是以无论是何人,只要是打听殷素素,素云师太皆是命弟子回答不知,那小尼姑自然不敢违命。
张翠山无奈地退后三步。他双目微睁,气运丹田,扬声道:“在下武当派张翠山,求见恒山派掌门素云师太,还望前辈允我与素素一见!”
他此时在江湖中的地位如日中天,虽然在年纪上小了素云师太几十岁,但名望却是远胜,依照武林规矩,素云师太是非出来不可了。
果不其然,素云师太也终于知道方才十里之外发啸的绝世高手是哪路高人了。
过不片刻,迎面走过来一位五十余岁的老尼,只见她身穿一身灰色的僧袍,手执一拂尘,面色平静祥和,端得是一位有道高人的面相。
“贫尼不知张五侠驾到,有失远迎!”以这种语气对张翠山讲话的,也只能是恒山派现代掌门人素云师太了。
张翠山一抱拳,回礼不迭,口中连道:“不敢,不敢!晚辈方才闻听一声厉啸,与我一旧友极为相似,恳请师太予以一见。”说完又是一揖到底,以诚示人才是最好的打动之法。
素云师太闻言略显难色。
她与殷天正交厚,殷素素托庇于此最是合适不过,可是•••,若是换成他人,素云师太也可以视若未见,可偏偏来者是张翠山•••,她又怎能将其拒于门外?
稍稍思索一下,素云师太面无表情地从牙缝里崩出三个字:“跟我来。”
一间幽静的偏房里,只见卧榻上躺着一个人,约摸三、四十余岁,眼窝深陷,瘦如枯骨,双目黯淡,涣散无神,时而一阵咳嗽,时而一阵抽搐,虽然生存尚存,却也透着一副未老先衰之相,一头青丝尽皆转成灰白之色,室内的灯光昏暗,再加上病者表情狰狞,处处透着一股诡异之气。
此人正是殷素素。<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