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天悟见靖裕帝对青蔷竟如此笃信一方面不由宽了心;另一方面对这个既熟悉又陌生地父皇生出了更多的亲近之意……是啊不管过去如何这十四年来谁都不曾好过。靖裕帝道“朕已决定废了天启的太子之位改立天顺——个中缘由你明白吧?”
董天悟一惊忙道:“父皇!您……”
靖裕帝的声音低沉:“你应该明白朕的意思是吧?”
董天悟只觉胸口隐隐作痛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面前这个不足四旬年纪却已面貌衰老的父亲。多少个日日夜夜那件事他从来不敢多想害怕自己为漆黑的恐惧和悔恨而吞没。这世上有一种错误是活生生的它不可改变无法挽回;它不仅累及本身还会膨胀成长一个错误衍生出一连串的罪孽无休无止地吞吃一切、玷染一切——终使得这份错处无限扩大直至将你地整个生命都涵盖其中。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是百年身。
董天悟道:“父皇儿臣自误误人今已铸成大错。儿臣……无话可说。”
靖裕帝再叹一声背转身去却道:“悟儿你起来吧……朕不会责罚你的。只是……若有这么一日你对朕心怀怨怼甚至憎恨——若真有那个时候只求你能想一想自己此时的心情……做了错事地人必然会付出代价那份懊悔和痛苦会日日夜夜纠缠你这一点朕希望你绝对不要忘记。”
董天悟听他似有所指却扑朔迷离只有答道:“父皇儿臣记住了……”
靖裕帝转过身来望着自己唯一心爱的儿子目光深邃幽远似有连绵不尽之意。靖裕帝道:“悟儿天顺年纪还小若朕能活到他成*人成才地那一日自然是好;若朕没有那个福分他……和朕地天朝就全都交给你了。”
董天悟一惊刚要开口靖裕帝却已摆手制止续道:“无论如何朕不会皇位传给上官蕊的儿子十七年前朕抛弃一切义无反顾地入京来究竟为的是什么?难不成是为了替上官家或者其他门阀士族做嫁衣么?朕几乎连心爱的女人和儿子都失去了才得到的这一切即使是死也决不会轻易放弃——你不必再说了朕心意已决:让你的母亲成为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尊贵女人让你手握一切执掌四海这是朕的夙愿。现下正是一个机会……”
“……那沈青蔷虽是沈家之女却是庶出;你母亲既已依附在她身上便不得已要冒着她的名头。朕本想命沈恪休掉如今的妻子迎娶沈青蔷之母的阴灵好让她的身份有庶变嫡但那沈恪却说其母的身份实在太低有碍礼法倒是一件难事……不过无妨名义上的嫡子也罢……再将天顺送到她膝下抚育有宠有子身份上也还过得去这一关虽有些坎坷但朕量那些老家伙也不敢怎么样的…这只是短短几句话传入董天悟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他颤声道:“父皇您是说……要将天顺从……沈昭媛名下除去……归给……归给贵妃娘娘?”
靖裕帝笑道:“是啊她们名义上是姐妹沈紫薇又已疯了顺理成章此事再好办不过。”
董天悟却只觉浑身上下冷汗迭出一颗心仿佛坠入深渊。姐妹么?是姐妹没有错可是这一对姐妹明明势如水火他是局内人再明白不过;至于……疯癫?那一天在阴冷漆黑犹如噩梦的流珠殿里那个乌如云秋水似剑、浑身上下燃着冰冷烈焰的沈紫薇无论她是否已经迷失了心智有一点董天悟却是确信无疑的:——
她怎会将亲生的儿子、将自己唯一拥有的东西拱手让人?还是让给她最恨的一个人?——
纵使天塌地陷;纵使桑田沧海;纵使屠戮人命手染鲜血;纵使此身化作飞灰……——
也绝无可能!
……果然便在此时候于外厢的王善善突然惊慌失措地飞奔进来脚步踉跄几乎在门槛上绊倒口中喊道:
“陛下大事不好了!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