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后的靖裕帝苍老的容颜和腐朽地躯体渐渐和十四年前那个年轻而英健的自己重合在一起;十四年后的撕心裂肺和十四年前地冲天怒火也汇在一处仿佛某种小小的、看不见地虫豸在皮肤地里面和外面同时啮啮啃噬。不是疼也不是痛苦而是一种隐隐的、万劫不复地预兆。
“你真的不肯留下来么?你真的我们的爱情和那些甜蜜的岁月统统忘却了么?”
“我一日也不曾忘记三郎……但若想我留下除非我死。”最后的退路已被截断你和我终于站在悬崖之上;要不然失去你要不然……失去我自己——
太极宫内卧榻上的沈青蔷在半梦半醒之间赫然听见靖裕帝在哭。
“……翩翩”他在唤着那个早已死去却永生不死的名字倾吐出无限的忏悔和酸楚“翩翩朕错了朕实在不该杀你的……可是朕却真的无法放你走。一想到你在明丽的天空下一扬手甩出一道鲜艳的鞭花;而朕却在这冰冷阴森没有爱没有温暖只有算计和倾轧的地方苦苦挣扎朕就受不了——朕错了朕无时无刻不在后悔……翩翩……翩翩……”
爱是什么?究竟是什么?
是自私还是牺牲?是占有还是成全?是剧痛还是极乐?是罪恶还是美德?是催命的毒药还是阳光下绽放的美丽花儿?——
你爱着谁?谁又爱你?
……从太极宫外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喧嚣刀剑声、哀号声不绝于耳。御前总管王善善的声音又高又尖几近惨叫:“殿下您疯了么!您可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没有人回答。刀剑相击之声却宛如玉盘珠落愈加密致错杂起来。沈青蔷猛然惊起挣扎着、挣扎着坐起身;靖裕帝则茫然大睁着双眼似乎还未从那萦绕不去的亘古迷梦中醒来。
殿外的嚎骂呵斥不绝于耳灯烛火把的光芒把无数人影印在纸窗之上。那些纷乱越来越近如同一口煮沸的大锅滚烫的热油不断地飞溅而出。
只听“砰”的一声内殿的门已被人大力踹开烟尘四飞之处忽然——所有的声音一并消失四下寂然。只有胸口的那颗心激烈地鸣响。
有人站在那殿门洞开之处周身浴血右手提着一把长剑鲜红的液体还在一滴滴顺着剑尖落下来。在他背后是无数大大小小的光亮和一片明晃晃的利刃更是映得那张脸惨白如纸面目模糊不清。
靖裕帝犹自缄默沈青蔷却已吐出了那个名字:“……大……殿下?”
董天悟恍若无闻提着剑一步一步走进来。在他身后一大群御前侍卫蜂拥而入顷刻便散成一个圆弧将他裹在中间。
刹那间剑光闪烁两名拦在他面前的侍卫已一中肩胛一中手腕哀叫着退向两旁伤处血如泉涌。
董天悟又向前踏上一步却忽然偻下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
靖裕帝终于开了口:“悟儿你想……杀父弑君么?”
董天悟自袖中掏出一方素绡掩在唇上一阵咳喘过后已是满帕鲜红触目惊心。
“……我母亲呢?”他嘶声问道“我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她的尸体为什么埋在御苑的桂树之下?你说啊!”一阵哐啷啷急响又有六七把兵刃被临阳王手中长剑斩断残片乱飞有一截赫然直飞向沈青蔷“咚”的一声钉在她耳畔的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