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田生得了管家带来的消息,恍然大悟,他的确生了个好女儿,在整个清流县也算是芳名远扬,但想不到远在童陵县的陆家也听说了,心中未免有些得意。如果此次过来的是寻常人家,存了这种心思恐怕只会惹他厌烦,不过是百川府陆家可就另当别论了。
瞥了眼对方,暗想这个陆公子胖是胖了些,不过五官还算整齐,女儿嫁了他倒不算委屈。季田生捻须微笑,胸有成竹,打定主意要促成美事。
“陆公子可知我们季家有三宝。”
“三宝?什么三宝?”
“其一是先祖留下来的金铃符,催动此符能驱赶邪鬼,惊走宵小;其二是镇宅古参王,价值连城,至于其三嘛……嘿嘿。”季田生故意卖弄关子。
“其三是什么?”甑子庄奇道。
“其三就是我家闺女,芳龄十八,不是老夫自夸,小女不仅生就一副好皮囊,还精通琴棋书画,尤其是琵琶奏,可是经过高人指点,整个童陵县无出其左。”
甑子庄眼睛一亮,笑道:“金铃符和古参虽算是仙家宝贝,不过我们陆家也有不少,倒是这第三宝听你这般说,我还真想见识一下,不知能否让在下一睹为快。”
季田生心中自得,说道:“陆公子乃是季某贵客,小小要求自当满足,如此就请移驾聆音阁,让小女为你弹奏一曲接风洗尘。”他拍拍手招人通报小姐,让她先行准备。
旁边宋一文见事情全依照牧风白设想进行,胆气渐壮,做事更是麻利起来,为甑子庄躬身引路,上下台阶时殷勤地帮他提拉袍裾。而甑子庄素来懒散,要他扮演富家子弟,挺着大肚腩享受伺候,倒是显得极为自然。
季田生看在眼里竟是没有半分怀疑,反而对宋一文的殷勤心生感叹。这才是大家族才有的气派啊!小厮俊俏干净,腿脚麻利,哪里像自家府中那些懒鬼,非得自己斥骂才肯挪上一挪,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对于陆家公子的跟班牧风白,季田生自然不会怠慢,也将他邀入聆音阁。要知道这种随身跟班通常最不能得罪,他们常年跟随主人身边,偶尔在他耳边吹吹风,就能改变主人的看法。
几人分主仆入座,寒暄几句,便听珠玉叮当作响,珠帘掀开,一名身着霓衫,肢体妙曼的绝色少女抱着碧玉琵琶翩然而至。
这少女脸廓线条极其柔和,头上结着未出嫁的发髻,齐额乌发下,两条娥眉淡如远山,眼含秋水,朱唇似火。当她俏生生走出来,整间屋子仿佛刹那间变得亮堂了许多。
甑子庄那双鱼眼变得更突了,厚唇微微张开,鼻息也显得有些浓重,也不知道是装出来的还是入戏太深了。宋一文暗暗吞了口唾液,撇过脸去,却是不敢正视。牧风白心里暗赞了一声,不过他倒没忘记此行的目的,连忙咳嗽了下,借此提醒甑子庄。
季田生早将甑子庄失态的神情收在眼底,心中轻笑,他对女儿的本钱还是极为自负的。
“这是小女曼玉。”季田生对着甑子庄介绍道,随即对着少女道:“小玉,快来见过陆家公子。”
“在下陆之廷,久闻季小姐音律妙绝,特来聆听。”
季曼玉款款上前,对着甑子庄微微敛身,接着便抬起头来,目光毫不避忌地盯着他打量。
甑子庄视线落在对方雪白腻滑的玉颈上,鼻中闻到似有若无的处子清香,正有些发愣,猛见对方抬头,和那双秋目相对,呼吸一滞,整个人就有些局促。
季田生对女儿这种不太淑女的举止却感到有些无奈,他深知女儿脾性,表面上文静优雅,实际内心藏着一股子野性,生怕会引起陆家公子的误解,连连朝着女儿使眼色。
季曼玉对父亲的小动作视而不见,借着转身的当儿,居然朝着甑子丹皱起眉头,并飞快地吐了吐粉嫰可爱的小舌。
她这个小动作季田生自然看不见,但牧风白和甑子庄都看得一清二楚,两人都不由咂舌,她这是什么意思啊?
季曼玉很快就步入后厢房,垂下编有金丝的薄纱帐,抱着琵琶弹奏起来。琴声叮咚,如同珠玉泻地,令人精神为之一振。透过朦胧的纱帐,但见她端坐正中,被琵琶遮了近半的脸孔显得恬静,葱葱玉指捏着簧片行云流水般拨动琴弦,有种说不出的优雅,哪里还有之前显露的那股顽皮形象。
曲声渐入高超,时而婉转,时而高亢,只不过牧风白等几个小无赖根本不是什么风雅之辈,最多只是觉得有些顺耳,至于迷醉完全是因为琵琶的主人了。
一曲完毕,余音缭绕,待得季曼玉施礼离去,甑子庄才啊地一声,说道:“弹完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