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天气。”棚子下,成都防军副统领成大均骂了一声。
“成大人,已经准备好了?”一个生模样的人打着伞走了过来。
“是刘大人。”成大均笑脸相迎,“当然,全照您的吩咐。”
“可不能出了纰漏。”刘忠祥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今天过了,不管那些人死不死,都……”刘忠祥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成大均眼神抖了一下,“会不会?”
刘忠祥变了脸,“成大人,你可知这几天咱们死了多少人?何大全、刘道茂这些人都被杀了,咱们每年种那么多烟土,全靠这些人管着,奎大人这回是动了真火了。”
成大均一惊,“可是那赵青山做的?”
刘忠祥咬牙,“袁大人密信中说,这赵青山恐怕与花旗洋人有关系,能在看不见的地方放枪,何大全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死了,不是他还有谁?”望了望对岸,“他的枪好,咱们人多,还有挡枪的,我看他到底怎么办!”
成大均明白了,拱手道:“刘大人神机妙算,早料到这一步,下官佩服。”
刘忠祥狠狠的道:“京城都说这个赵青山是个亡命之徒,路子都是血染的,我今天就看他到底有多狠,哼,面对手无寸铁的百姓,这亡命徒要是开枪,必失民心,就算得了成都,也是座死城!”
成大均一颤,“要是他不开枪呢?”
刘忠祥阴险一笑,“那咱们就稳赢了,八千杆洋枪,二十门火炮,还有挡枪的!成大人,我是给你铺好路了,赢得是轻而易举,如果你这都输了,恐怕这乌纱……”刘忠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要随你的人头一起落地了。”
成大均忙道:“请刘大人放心。”
刘忠祥笑着拱手:“那我就回总督府静候大人佳音了,奎大人的折子已经上了,窝藏私军这是谋反大罪,如捉了赵青山,便是平反的大功臣,仕途直上青云!等大人凯旋,我与奎大人、乌大人一起,为大人祝酒庆功!”
说罢,便转身离去。
成大均望着刘忠祥的背影,眼神有些复杂。
这时,一个清兵跑了过来,打了个千,“大人,准备好了,人都捆好了,只要大人一声令下,咱们就把他们往桥上赶!”
成大均抖了一下,心底竟有些寒意。
“大人?”那清兵看到成大均没反应,提高了嗓门。
“嚎什么!”成大均清醒了。
那兵缩缩脖子,“一营的兄弟在桥头上了,二营三营的从两边过去,全按照刘大人的计策部署的。”
成大均看着他,半天没说话。
“大人你咋了?”这兵不是四川本地人。
“那些捆着的百姓中……有没有你的家人?”成大均突然问了这么个问题。
那兵愣了一下回答:“没,抓人的时候兄弟们都看着的,没自个家的人。”
“那就是别人的家人了……”成大均神色有些反常,“三子啊,从我当土匪时你就跟着我,被招安我也带着你……不怕告诉你句实话,翻年我就三十五了,但了那么多年土匪,杀人放火的事儿也没少干,可我这心里……从来没想今天这样慎得慌。”
“啥?”三子没听懂。
成大均看了他一眼,摆摆手,“去吧,一个时辰后,开始赶人。”
“嗻。”三子打了个千走了。
成大均有些木然的走出了棚子,暴雨滂沱,雨点砸在身上啪啪的。突然间,他打了冷颤,望了望天,“闷雷暴雨,晴天电闪,莫不是……要遭天谴?”
……
“操!”一个清兵骂着。
“日哦,这个雨下得恼火!”另一个清兵浑身都湿透了,“三两银,两袋米,不好挣哈。”
“锤子,三两银子,够全家吃一年了,还有两袋米,可以换点肉,腌起当腊肉,年就过舒服了三。”一个清兵道。
“也是哈。”骂人的清兵露出了笑容,挥了挥枪,朝前面一排双手被缚的百姓吼道:“快走哈,给老子上桥!”
“军爷,军爷。”一个中年妇女转过身,给这些清兵跪下,“你们,你们要把我们弄到哪儿去,我屋头还有老人,还有娃娃,求求你们放了我!”
“少给大爷废话!”那个清兵踢了妇女一脚,“赶快爬起来,过桥,不然老子现在就打死你!”
妇女挨了一脚,倒在泥浆里,粗陋的布衣全是污水,模样凄惨无比。她哭了起来,那个兵听到哭声,更不耐烦了,冲上去又要打,却被拉住了。
“算了算了,喊他们快过桥。”拉住他的清兵说。
“你拉住老子干锤子!”那个兵发火了。
拉住他的清兵看了妇女一眼,走过去将她扶了起来,摇摇头,叹了口气,“你还是上桥吧,没的事,过了桥就好了。”
“那边,那边……”妇女战战兢兢的站在雨中,望着对面,雨很大,视线很模糊,根本看不清楚。“真的,真的没事?”
“没事。”扶起她的清兵勉强笑了一下,走开了。
“快点走!雨那么大,让军爷在这里受罪嗦?”踢妇女的清兵吼了起来。
然后,几十个百姓被赶上了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