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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凄凄江南花似雪 上(1 / 2)

 <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康熙四十四年的六月接连下了几场雨,比往年更显闷热,皇帝南巡前脚刚离开,后脚一群群的叫花子就如同西湖里的莲蓬,一夜之间全冒出来了。他们扶老携幼,白天沿着大街小巷沿街乞讨,晚上就在城郊破庙里歇宿。原本杭州城里的叫花子都是皖南和赣北的居多,一般都是遇上灾荒才逃出来要饭,开春就少了。现下这一群群聚在店铺门口、古迹边上的,却都是操本地口音的人了。

“掌柜的,给点剩菜剩饭,无论什么都可以,伢儿肚皮饿了好几天了。”一个中年女人拿着个破碗,敲着一家茶铺的门板,愁眉苦脸地问道。

一个青年伙计从柜台后探出头来,打量着女人,见她穿得倒算整齐,瘦削的脸上垂着一双怯生生的眼睛,身后扯着个半大的孩子,看身量已是四五岁的样子,可见人却只会斜着一只眼儿傻笑。

“哎呀,一早上来了几拨讨饭的,我这里连点米渣子都没了啊!”他无奈地一摊手,突然他眼睛一亮:“咦――你可是铜钱巷康奶奶家的大媳妇?”

女人有些局促地点点头。

“我是对门阿四啊!”伙计从柜台里面走出来,站到女人面前:“前年我出来当学徒,康奶奶还给我做了双鞋?你真当不记得了?”

“哎呦,阿四!真当是阿四!”

茶铺一早生意稀少,只有靠窗地位置坐了三个人。阿四见状忙拉女人进茶铺来找了个角落坐下。“家里出什么事情了,怎么就落到这个光景?”

女人叹了口气:“二叔叔想学人家做生意,不知受了哪个挑唆,竟然去借了营债。到期还不出,只好把房子抵给旗人老爷,结果利滚利,去年连房子也被收了去,我们就被赶出来了。”

阿四听了牙齿咬得咯咯响:“又是营债!二叔叔也真当糊涂,营债怎么能借!人家是旗人,有旗下营撑腰,就是要图你的全副家当啊!”

女人低头啜泣到:“二叔叔年轻,我们总不好眼睁睁看他抓了去做旗奴,进了旗营做苦工的哪看见有到日子平安回来的?”

阿四问道:“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我家那个去跑船,三四个月能回来一趟,想是过两年能攒钱买条无锡快,全家搬到船上,头上也总算有个遮风挡雨的棚子,也能有个小生意。二叔叔去年跟人去南面开铜矿了,还没一点消息。我与婆婆在城北梅花庵里头落脚,皇帝南巡,官老爷不让进城讨饭,现在时节还好,挖点野菜,大人总能对付过去唉,就是中暑的人多,这两天埋了好几个了。”

阿四点点头,随即掀开布帘往后头去,不一会儿拿了一大一小两个布袋出来交给女人:“这大袋里是我跟东家赊的一点白米,你拿去给伢儿做顿饱饭,长身体的时候不好总吃野菜。小袋里是金银花、竹叶、菊花这类解暑药,你备着总用得上。”

女人接过两个袋子,感激不尽。阿四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听人家说欠了营债,可以去找葛岭上的詹道长。康大哥回来让他跑一趟问问看。”

其实营债问题在杭州由来已久。自顺治爷在杭州设旗营以后,八旗士兵带着家眷长居此地的就越来越多。有些旗人就借着手边颇有闲钱开始放高利贷,本地的地痞无赖作为“营线”探听到谁家急着用钱,就串掇拉拢。借债的都是些普通人家,十有八九到日子还不上,旗人就借机霸占人家房产,或索要女人,或抓男人到旗营做苦工。康熙二十一年时,杭州商民还因为营债的问题罢市抗议,最终经皇帝亲自过问才算禁止了营债。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谁料想营债又死灰复燃起来。

那女人背着袋子,拽着儿子千恩万谢地去了。阿四还在门口站着,听见后头有人叫着要会钞,原来是坐在窗边的三个客人。阿四打量着三人,东首端坐着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公子,白净脸庞,中等身材,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身着半新不旧一袭浅灰长袍,外套酱色马褂,头戴黑缎瓜皮帽子,这大热天赶路也是上下齐整,纹丝不乱。西首坐着个十几岁的少年,他脸色微红,一身俐落皂色缎子衣裤,看得出是有身手的人。下首打偏坐着个中年男子,一身本色麻布长衫,缩着脖子耸着个肩,正自顾自喝茶吃点心。

少年老成地说:“我看你这小伙计人不错,这点赏你了。”说着他从钱袋里胡乱地摸出了一块散碎银子,丢给阿四。

阿四一颠足有三四钱,一面道谢一面咧嘴笑说:“如今世道艰难,今天是她家落难,明天说不定就是我倒霉。能帮就帮着点,算是积点德,这不转眼就得了少爷的赏!”

少年也不在意,随口问道:“刚才那乞婆说是家里欠了营债,我怎么听说营债早就明令禁止了。”

阿四听了叹了口气:“占民房,抢老婆,征营奴,这哪桩哪件不是早就明令禁止了?旗人哪件少干了?我家祖屋四十多年前旗营扩建时就被圈了,什么说法也没有,官府还年年要我们交房税――这里头的事,说不得啊!”

少年奇道:“前几日圣驾就在此,随行的、见驾的官员数不胜数,怎么就没人申告?”

阿四哑然失笑:“少爷是贵人,这里头的事儿想不到。那些没了房舍的叫花子半个多月前就赶到城外去了,凡以前告过状的,或有些刺儿头名声的,早就关到牢里了。皇帝老爷来的那几天,上千个旗兵在街上巡视,有点嫌疑就抓回旗营――那些官老爷等了几年就指着那几天使劲巴结皇帝呢,什么手段使不出?”

坐在一旁的青年男子听这话沉吟道:“我听说原来有个巡抚赵士麟,在清营债这事上很有作为,本地人还给他建了生祠。”

阿四摇摇手:“赵太爷也是个和稀泥的,一面让放营债的把钱数减到原先的十分之一,一面软硬兼施地让欠债的还钱,清了债就算是他的功绩。其实那营债利滚利的,哪只虚高了十倍!建生祠,那都是建给皇帝老爷看的。那些做官能往上升的,哪个没点儿手段和算计!说起来赵太爷算是好的了,不像如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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