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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十二回 绝处逢生忆初心(1 / 2)

 <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张懋龄仿佛是在梦中,眼前的人影来来回回,耳朵里嗡嗡声大作,他兀自挥剑狂刺,剑锋到处,血肉横飞。士兵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仿佛总也杀不尽,他喘息声越来越急,动作也渐渐迟缓下来。

他举着剑边杀边退,不多时已退到熊熊燃烧的正堂。他茫然四顾,目只所及俱是火光一片,墙角、院内、廊下,到处是倒伏下的尸体。

前院一角,李师兄被三个士兵夹击,见他手挥戒尺,辗转腾挪,忽然一个跨步,向右突出,戒尺戳进了一个士兵的腹部,士兵痛苦地弯下了腰。另两个不敢再小觑他,一个挥刀一个持枪大喝一声,一齐攻上。李师兄面无惧色,迎上去将枪棍夹在胁下,右手举戒尺与刀相格,哐当一声,那刀已断成两截,同一时间,枪头也被折下。两个士兵见他如此神力,吓得连退三步,转身就要逃。李师兄点脚一跃,转瞬间便拦在了他们前面。他见两士兵已经没了兵器,自己将戒尺插入怀里,以空手相迎。一个士兵勉强上去,挥拳欲击他面门,被他一手格开,继而右掌当空劈下,顿时头骨甭裂,士兵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倒地而死。另一个早楞在原地不敢再动,李师兄上前照样当头一拍,结果了他的性命。他正要走,见先前被戒尺刺中腹部的士兵痛得在地上抽搐,血流成河,一小段肠子也顺着流出,他正慌张地摁回肚子里。李师兄知他绝活不了,长叹一声,挥掌劈去。

张懋龄记得自己刚投师门不久,某天到了师父住处,突然发现多了个憨厚寡言的青年,细问之下才知道他是某个官员的仆从,名叫李阿泰,被人诬陷谋财杀主,被师傅救回。在师傅悉心教导下,加上他日夜勤练,功夫很快就超过了自己,一年多后正式归了师门,改叫李太明。虽然他入门稍晚,但年纪比自己大了不少,张懋龄就称他为师兄。

李师兄结果了三个士兵后,急往西面奔去。原来韩师姐已被四个士兵团团围住,频频遇险,呲的一声,一大片衣袖已被刀割下,露出如白玉般的一段手臂。

韩师妹比张懋龄小一岁,是七八年前李师兄带回来的。她原本是画眉巷的清,名叫韩姒儿,眉心天然一粒红痣,长得娇媚无比,因住在“玉宇清辉”,所以人都称她为“娇嫦娥”。那年三月节,韩姒儿与几个画眉巷的要好姐妹到清波们外踏青,贪玩误了时辰,回来的稍晚了些,过城门时被拦了下来。守城旗兵掀起轿帘,见她倾城之姿,魂不守舍,借口夹带违禁之物把她拦了下来。几个姐妹慌忙回去报信,可等她母亲韩夫人赶到时,韩姒儿已经衣裙沾血,没了气息。韩夫人悲痛之极,可想到家里还有老母幼女,怒不敢言,只得当着旗兵的面,在清波们外找了一处向阳干爽的地方将她草草埋葬。

李师兄正好路过,一眼看出她只是心脉滞阻,应该尚有生机。便待众人走远后将她挖了出来,救活带回了抱朴道院,从此师傅座下多了一个名叫韩太真的女徒弟。师傅见她筋骨柔软,举止飘逸,就教了她使越女双剑。可她力气有限,虽然招式精纯,遭遇强敌时便抵挡不了多久。

李师兄奔去解围,他从怀里抽出戒尺,刷刷两下,直击一个士兵的颈项,那士兵回首用刀来挡,两下交手,便知那士兵的内劲深厚,并非一般人。韩师妹见师兄前来,精神为之一振,手下招式迭出,将那剑花挽的如同密雨一般,当下形势立转。张懋龄早知韩师妹对李师兄情根深种,但李师兄只当不知,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现在看他俩并肩杀敌,一个衣袖舒展如鹤,一个裙袂飘飘如仙,感慨之余,前尘往事不由地连篇浮现。

张懋龄是张鹏翮的第二个儿子,外头的人并不知道,他其实是庶出,他生母唐氏原是张鹏翮母亲景氏跟前的丫头。景氏看张鹏翮子嗣艰难,唐氏有宜男之相,就选了个日子送到房内。唐氏不过十五岁,木讷少语,连字也不识几个,才高八斗的张鹏翮如何会把她放在心上,不过母命难违,生下张懋龄后两年才被扶做姨娘。

生下儿子之后,唐氏在家中仍和原先做丫头没什么两样,服侍丈夫主母,抚育儿子,张鹏翮见她唯唯诺诺,心里更加厌弃,赴京上任只带了原配梅氏和长子张懋诚,借口张懋龄年幼,将他与唐氏留在四川老家。

张懋龄日渐长大,倒是十分争气,四岁发蒙,五岁熟背论语,六岁能写诗,族中长辈都赞其“才逾乃父”。张鹏翮收到父亲的来信,里面夹着一首张懋龄写的诗:

“寒窗满萧瑟,空阶凝碧阴。不惧风雪里,为识岁寒心。(1)”

这诗不但韵致齐整,隐约有君子风度。一笔颜体的大字间架方正,笔锋下已有□□流出,张鹏翮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还有另外一个儿子。无奈当时他职位屡迁,不得安定,直到三年后他升作浙江巡抚,才回了趟老家奉迎母亲,带上唐氏和九岁的张懋龄远赴杭州。

唐氏此时已是二十五岁,这些年在老家独自持家,奉养公婆,俨然一副主母模样,早已不复年幼时的生僻羞怯。她原本长得不差,几年作养下来,皮肤白皙,身材绰约有致,恰如盛开的花朵一般。张懋龄几乎是头一次见到父亲,可是他进退从容,应答有道,处处显露出远超他年龄的见识。张鹏翮喜出望外,在老家逗留了半个多月,一路上又走走停停,船到安徽池州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池州青阳县境内就是九华山,景氏笃信佛教,哪里肯错过。一清早张鹏翮将船靠在近山一处幽僻的码头,自己扶着母亲,带着兴高采烈的儿子一齐上山去,唐氏借口染了风寒留在船舱内,其实张懋龄知道母亲是有了身孕了。

一行人回来时已是太阳偏西,张懋龄捧着一大束山花跑在最前面。突然他看见远处码头处系了七八匹马,自己的船上、岸上站着十几个身穿黄色旗兵装束的士兵,他心里突然一沉,高喊了一声“娘――”,就要跑过去,却被身后的父亲一把拉住。

这时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从船舱中哭喊着跑出,□□着上身,裙上满是血污。两个士兵跟着跑了出来,还要拉扯她,妇人走到船头,转头看见了伫立路边的父子,她悲啼一声,转身跳入水中。

“娘啊――我要去救娘――”张懋龄哭喊着,却被父亲紧紧地抱住。“父亲,求你了,你让我去救我娘吧,她沉下去了!”张懋龄一边踢打着,一边哀求,站在后面的祖母孟氏也赶过来求张鹏翮。张鹏翮这才简短地说:“唐氏失节,留着也尴尬。这些人是镶黄旗的,我们惹不起。”

孟氏拉着张懋龄的手无力地垂下了。船舱里已有人翻出了张懋龄的锦鸡补服,忙跑过去交给岸上的首领,那首领看了眼补服,又看了眼远远站着的张鹏翮,做了个手势,船上的士兵都下了船来。不消一会儿功夫,那队二十几个士兵有的翻身上马,有的跟在马后,晃晃悠悠地朝他们而来。

那首领经过张鹏翮面前时,只坐在马上拱了拱手,算是致意,张鹏翮铁青着脸,别过头去。张懋龄却大喊着上去打那人的马,马横出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后面的士兵见状都笑得前仰后合。等他们过去,张懋龄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到了杭州之后,张鹏翮让张懋龄认了正房梅氏太太为母亲,从此张家再无人说起唐氏。张懋龄却与张鹏翮有了嫌隙,父子原本就不亲,以后更加冷若冰霜。张懋龄突然遭此变故,好长一段时间不言不语,每日只去祖母孟氏面前行个礼,直到半年后偶遇了师傅,才心结渐解。

身后的火越烧越旺,前厅已陷入了一片火海,炙热的温度逼得人连连后退。模糊中,好像有个人影在火中穿行。张懋龄定睛在看,果然是一个少年手里抱着一大堆东西,正往外冲。

他跑到跟前,把手里的东西恭敬地摆在张懋龄身边,张懋龄这才看见他拼了命从火海中抢的是洪门始祖和先贤的牌位。他略带沮丧地说:“香主,还有两尊牌位找不到了。”

他的脸被熏得焦黑,眉毛鬓角被火都燎没了,背上的皮被烧的一片片撩起,就这样挂着,身上、腿上全是深深浅浅的伤口。

张懋龄不由地红了眼眶:“陈兄弟,辛苦你了!”少年憨厚一笑:“香主,您别难过,我服了金丹了,现在不觉得疼,只是有点困。恕我不恭敬,在您身边躺会儿行吗?”

张懋龄点点头,将少年抱在怀中,轻轻地唱道:

“富贵那能长富贵,日盈昃月满亏蚀。

地下东南,天高西北,天地尚无完体。

展放愁眉,休争闲气。

今日容颜,老如昨日。

古往今来,恁须尽知,

贤的愚的,贫的和富的。

到头这一身,难逃那一日。

受用了一朝,一朝便宜。

百岁光阴,七十者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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