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表看上去再寻常不过,但稍微有些见识之人,都能看出马腾马超是在暗示朝廷:只要朝廷肯给他二人以凉州军政全权和百万石军粮,他二人就会裁兵至四万精骑,以及将陈仓这一战略要地交还给朝廷。马腾马超之野心,已昭然若揭,请陛下三思。”
刘宏听了,默然不语。
何进却从地上爬起来,道:“陛下,马腾还驻兵街亭,不许皇甫嵩率军入凉州之境。这明显是已经把凉州当成他马氏的地盘。陛下还不下诏征讨马腾马超,难道要等他二人反过来攻略三辅吗?”
刘宏作怒色,道:“前番要授予他二人全权的,是尔等;这番要剿灭他二人的,又是尔等!朝廷公器,难道容尔等左右?”
袁隗和何进还想再争两句,刘宏不满地说:“够了,此事休得再议,朕乏了,尔等退下吧!”
何进坚定地道:“陛下!反贼就在眼前,凉州已经断送,若陛下再不下诏,臣为汉室社稷计,可连同公卿百官一同向陛下进谏!”
刘宏听了,便是一滞。
袁隗也道:“陛下,臣请下诏,征讨马腾马超。若陛下不许,臣请与百官、太学生等,一同进谏!”
太傅加上大将军,这就已经是大半个朝廷。只要他们二人振臂一呼,公卿、百官、太学生,甚至洛阳城里的中郎将、校尉,或是自愿,或是被裹挟,一定会有很多人站在进谏的队伍里。
这赤裸裸的要挟,彻底激怒了刘宏。刘宏气得满脸通红,怒道:“好啊,进谏便进谏,最好像张钧那般!尔等看朕答不答应!”
张钧,之前的郎中令,向刘宏进谏,被杀。
说完,刘宏气冲冲地从殿后的走廊离去,蹇硕赶紧跟上。
刘宏和蹇硕走到另一小殿,方才停下。
殿中无人,刘宏便骂道:“看看!看看!这是朕亲自册封的大将军、慎侯,居然敢如此跋扈,敢威胁朕!”
蹇硕赶紧扶刘宏坐下,刘宏又骂:“这该死的南阳屠狗辈,若不是朕册封为他大将军、慎侯,他与他妹还在南阳屠狗杀猪!朕本以为,这该死的屠狗辈出身卑贱,不同于那些桀骜不驯的世家子,应该不敢如何擅权裁政,威福自专!到头来,终是朕养虎为患,作茧自缚!”
刘宏气呼呼的,胸口一起一伏。但在蹇硕的抚背下,也好了许多。
蹇硕道:“陛下何必与那屠狗辈置气动怒?小心动怒伤了龙体啊,陛下。”
刘宏方才气消了些,思索一番,道:“你道那马超,果真那般有勇有谋?”
蹇硕一听,吓得赶紧快步从刘宏背后走到刘宏面前来跪下,叩头道:“陛下,上次奴作为天使,出使凉州,面见马超时,马超所言所为,奴具实言相告,奴实是半点没有隐瞒啊!陛下明察!”
刘宏拍了拍蹇硕,道:“好了,只是问一句,怕什么?起来!”
蹇硕方才慢吞吞从地上起来,刘宏摸着下巴思索着,说:“若按你所说,他一见你,就知道通过收买你,在京中培植势力;又敢在鏖战正酣之时发放军粮收买人心;不过一两月,就击败不可一世的韩遂;在枹罕之战又能知进退,放走韩遂、让何进、皇甫嵩不敢轻举妄动……那他果真是个人才。”
蹇硕点头道:“是,而且马超连加冠都不及,就能如此,更显其人才智过人。”
刘宏默然片刻,摸了摸坐在屁股下的椅子,喃喃道:“就连如此轻巧之物,也是出于他之手……”
刘宏想了片刻,又从椅子上站起来,沉吟道:“蹇硕,你也知道,朕自小就被一群大臣拥立,成为皇帝,那群大臣表面上礼敬万分,实则一直把朕当成又一个质帝。后来,王甫、曹节与窦武、陈藩争权夺利,王、曹甚至敢逼迫尚书台拟诏,调动外将擅杀大臣!王、曹还挟持朕,预防朕被窦武、陈藩抢到手。在那时,王、曹才是天子,朕不过是二人掌上傀儡罢了。”
蹇硕默然不语,刘宏又沉痛地道:“再后来,朕好不容易等到阳球与杨彪,才诛杀王、曹二贼。你、张让、赵忠等人,皆是服侍朕从小到大的。朕像前面的几个皇帝一样,给你们以高官厚禄,用以拱卫皇权,压制朝堂。但用来用去,张让、赵忠虽然仍旧忠心耿耿,但以他们之能,却恐怕不能保护嗣君。”
蹇硕知道,刘宏真正想立的太子,是王美人所生的二皇子协。但何皇后毒杀王美人、刘宏欲废后时,张让、赵忠曾经劝阻。何皇后又生有大皇子辩。所以刘宏虽然仍然宠信张让、赵忠,但却不知二人是否站在何皇后那一边,支持立大皇子辩为太子。所以刘宏才说,张、赵恐不能保护嗣君。
蹇硕也知道,这也是为何自从他被刘宏逼问出马超与他的勾当之后,刘宏越来越宠信他的原因。因为之前劝阻废后的中常侍里,没有他。
蹇硕更知道,要想继续受皇帝的宠信,他就必须无条件地支持立二皇子协。<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