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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天画戟?

还是……

“殿下,练习长剑吧。”

他的习武师傅说,“三十六路太极剑可以让人平心静气,动作如行云流水,身材也好,修长挺拔而柔韧。”

文湛看了看供在方桌上的那把细长剑,想了想,点头,“好的。”

于是,无论刮风下雨,三伏三九,文湛都会喝牛奶,练长剑,务求自己一定要长高,至少比那个崔碧城高,到了他十八岁的时候,他看着比自己矮将近一个头的承怡,和自己差不多高,并且隐约比自己矮的崔碧城,暗自松了口气。

——终于不用喝牛奶啦!!!

下一章,应大家要求,写裴裴和小楚的强制H,有撕衣服,但不是薄纱,嘿嘿

番外·楚裴

楚蔷生坐在翰林院抄写经书,表面上看上去风平浪静,其实心中跟开了锅一样。老师严琨被抄家之后,整个雍京城没有一个人敢见他,这么下去,他在翰林院这个清苦的地方要么做一辈子的编纂,要么,从户部借银子,一直做候补官,一直熬着,熬到熬不住了,熬到死为止。

“蔷生,大清早在这里练字哪?你的字写的越发苍劲了。”

同在翰林院的裴澜挑开竹帘,走了进来。

裴澜是富贵闲散人,出身权门,他的叔叔是已故内阁首辅大臣裴东岳,而他的堂弟,就是现在正得势的兵部尚书,裴檀。

他这样的人和楚蔷生不一样,楚澜愿意做官,做什么官,是清闲还是肥厚,是位高权重列土封疆,还是读书立传青史留名,全看他自己。他愿意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别造反,别奢望过多,大郑朝廷的官位就和他们簸箩里面的萝卜一样,挑挑拣拣,悉听尊便。

楚蔷生一看他来了,马上放下笔,站了起来,浅浅施了一礼,“这是圣上祭天要用的经文,下晌午就抄好了。”

“知道你最用功,字写的也好,我要是有你的一半儿,就不在这里熬着了。”

裴澜在他身边转了一圈,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像是有话要说,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的样子。

楚蔷生听他说话,十句当中有半句是靠谱的,就算不错了。

所以,他听裴澜说话,也只是微微一笑,也没说什么。

裴澜却说,“蔷生,晚上的时候在周大人家有堂会,请了名角唱戏,有好酒好菜,一起去吧。”

最后,他说了一句,“我堂弟裴檀也在,他想……”

其实,有些话不用说下去,楚蔷生都懂。

雍京权贵的喜好多种多样,有喜欢马的,喜欢玉器的,喜欢瓷器的,喜欢占星的,喜欢画画的,还有喜欢分桃断袖的。裴檀曾经提过,想和他结交。他当时的眼神放肆无礼,任谁都能看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裴檀喜欢美丽的女人多于男人,不过跟过他的男人来历都不简单,裴檀从来不屈就戏班南馆那些货色,要找,他找的就是难驯的角色,上一次跟过他的男人是国子监的一个小官,据说那个人皮肤很好,裴檀喜欢白皙细滑的皮肤。

眼前这事是明摆着,跟了裴檀,他就有机会在雍京官场出头,如果错过了这个时机,他可能一辈子只能在这里苦熬着。楚蔷生也没多想,答应裴澜说,“好,我去。”

傍晚,一辆精致的马车停在翰林院角门外,楚蔷生一出来就看到了,垂下的竹帘旁是华贵的垂丝和珠链,一只保养精细的手露了出来,挑起竹帘。

他看到了裴檀。

大郑悍将,兵部尚书,雍京贵胄……

眼前这个尊贵的男人,笑起来,竟然显得有些清隽。

多年后。

裴檀半夜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边没人,被褥一团麻乱,楚蔷生一品大学士的官服散落一旁,衣服上的缂丝补挂还被撕碎了一个角落,裴檀暗自心疼,这下又要找崔碧城织补缂丝了,又要被他敲诈了,诶,可是,自己怎么就改不了这个毛病。

他每次一看到楚蔷生身穿官服,张扬妩媚的样子,总是想着把他按在床榻上,用力撕扯开那身精致的官府,看着他白皙的身子跃然于眼前,他的心里面就好像烧了一团火。

裴檀披着衣袍下地,外面点着一盏灯,楚蔷生正在写奏折。裴檀好奇的凑过去看了看,结果乐的差点鼻涕泡都出来了。

楚蔷生正在弹劾宁淮侯崔碧城,说他骄奢淫逸,耗费国帑,应处罚俸三年。

裴檀双手双脚赞同。

作者有话要说:嗯,也算撕过衣服了吧,也算HE了吧,还有下面的剧透,汗

134

等我和文湛拖拖拉拉穿好衣服走出去的时候,越筝就在花厅发脾气。他肉包子似的腮鼓鼓的,肥圆的小嘴巴嘟嘟的,小个子站在楠木椅子上,柳丛容在一旁护着他,黄瓜在另外一边不停的说,“小祖宗,您就别恼了,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拦着您见王爷,王爷的确有事,等他一忙完,他肯定过来看您。”

“哼!”

小肥鸭扬起小小的下巴,闭着眼睛鼻孔冲天,像一个被娇宠的小小文湛。

文湛双手正了正自己的衣服,迈步走进花厅,只轻轻说了一句,“越筝,怎么又在淘气?”

越筝好像遇到如来佛的孙猴子,立马老实了,他乖乖的手脚并用,爬下楠木高椅,规规矩矩的站在文湛面前,文静的说话,“六哥,越筝没有淘气,越筝只是很久没有见到怡哥哥了,想他想得很。”

文湛过去摸了摸越筝的发顶,说,“在宫里面不能胡闹,在祈王府也不能淘气,越筝,你已经长大了。”

一物降一物。

其实文湛很宠爱越筝,对他很好,既不娇宠的越筝无法无天,也不严厉的让越筝难过,在这个大正宫里面,有文湛在,越筝是个很幸福的小孩子。我一直觉得文湛似乎应该是个适合当父亲的人,也许比我爹更适合当父亲,以后他要是有了孩子,他一定会好好对待他的孩子的。

“啊!怡哥哥!!——”

越筝一见我也来了,立马活分了起来,他哇的叫了一声,就冲着我扑了过来,我一把抱住,他搂住我的脖子甜腻腻的说,“怡哥哥,你亲亲我。”

我求之不得!

我在他腻腻的胖脸蛋上吧唧亲了一口,越筝却得寸进尺,他指着自己的小嘴巴冲着我说,“怡哥哥,我也要吃。”

我很疑惑,“你吃什么?”

“上次我看见六哥吃你的嘴巴,好像很好吃的样子,我也要!”

“啊!——”

我被他吓的差点把他扔掉,更加可怕的是,我觉得我那比雍京城墙拐弯还厚重的脸皮,居然红了,火辣辣的,烧的慌。文湛安静的走了过来,揪着越筝的衣服把他从我怀中拉了出去,一把裹住,回头对我说,“今晚我要回宫去一趟,这个小家伙我先带走了,等着他不闹了,再给你送过来。”

说完,不容越筝哭,抱着他就往外走。

越筝在他怀中乍着两只小手,冲着我挥了挥,文湛摸了摸他的头顶,只是说,“裴贵妃不让你在外面过夜,我今晚又不能留在这里,你说,你是愿意留在这里陪你的怡哥哥,给他找麻烦呢,还是跟我回宫?”

越筝嘟起小嘴巴,窝在文湛怀中,不说话了。

我看着这哥俩,我笑了,文湛也笑了。他走出花厅,柳丛容连忙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文湛回了一下头,又是两步,他又回了一下头。

他冲着我又笑了笑,“我走了。”

“哦。”我也点了点头,冲着他笑了。

他继续往外走,又总是回头,我一直站在小沧浪这边看着他,一直到他转过曼陀罗花馆,那边的枝蔓叶子挡着他,我再也看不到了,我这才回小沧浪这边的花厅。

晚饭吃的精细,都是竹笋虾球什么的,我吃过晚饭,外面门房报进来说,“舅老爷来了。”

我一听,挺惊讶的。

我舅舅崔言是梅城县的县官,自然也是崔碧城的老爹。他虽然是个正经的读书人,可是没有楚蔷生杜皬他们那样的天分和才情,所以一直踏踏实实的做着小书吏,等我娘发达之后,他才真正当了个七品正堂。

我舅舅一般没事不到雍京来,他既不善于和六部九卿拉关系,也不喜欢跟雍京那些文人墨客卖弄风雅,更不愿意巴结王侯将相,所以他来雍京就只有两个原因,一,来雍京吏部述职,二,给我送熏兔子。

梅城县山多,林多,兔子多,他们那里的熏兔子是一绝,我特别喜欢吃,所以每年兔子肥美的时候,我舅舅就用自己的俸禄买了两只,装在竹篮里面,给我送过来吃。他挑的兔子和别人挑的又不一样,他那个兔子是从老百姓的灶头上拎出来的,黑不溜秋,烟火流星的,卖是卖不出去的,只能自家人吃,却又特别好吃。

我一到外面,就问黄瓜,“我舅舅是穿着官服还是常服来的?”

我舅舅有个讲究,他穿官服,进王府走侧门,就像一般小官进王府一样,要是他穿常服就走角门,好像是哪个穷亲戚借宿一般。

我都不知道,这样朴素的像冉庄一棵草儿一般的舅舅,怎么生的出来老崔那样浮华妖娆的人来?

黄瓜连忙说,“是常服,舅老爷已经进来了。”

“哦。”

我点头,等我到外面,正好看见我舅舅在前面走,身后有人牵着他的驴。今天下雨,我舅舅穿着蓑衣,他的官服没敢穿,就裹着油纸包背在身上。他身后就这么一个布包,也没有拎兔子。

“王爷。”

他见到了我,先是照着祖制见了礼,这才说,“我明天要到吏部述职,今晚能不能在王府住一宿?”

我连忙点头,当然可以。

有人曾经问过我舅舅崔言,说他表面上是个不屑趋炎附势,攀附权贵,可为什么每次到吏部述职都要住在王府呢?

我舅舅像一个冉庄真正的农民那样,双手插在袖笼里面,耷拉着眼皮先叹口气再说,“诶,一个管着一个县,几十万老百姓的生计,难啊。现在各地有各地的难处,按理说官员进京述职可以住驿站,可是现在这世道,住驿站也要打赏银子的,每次都要一两多,梅城县小,人口多,穷啊,这一两银子够买多少大白馒头?能省就省些吧。再说,我晚上住了王府,第二天到吏部,那些堂官对我脾气自然好一些,客气一些,耐性也多了一些,我也不被刁难了。要是我在去户部转转,一般还能再问户部筹点救济银子,诶,我们梅城县小,人口多,穷啊,不精打细算,这日子不好过啊~~~~~~~~”

说完,又是一阵子叹气。

别人问了他几年,后来再也不问他了。

谁都知道,他吏部考绩年年优异,梅城县虽然不能说富的流油,可是很安逸,百姓过的也舒坦。可是却没有人纠集起来给我舅舅送什么万民伞,什么青天匾,仿佛我舅舅就是个无为而治的庸官。

这个时候,我舅舅会躺在大藤椅晒太阳,拿着大蒲扇,一面笑,一面说,“年纪一天一天大了,混日子吧,无过便是功呦~~~~~~~~”

他总是怡然自得像个胖阿福。

可是今天来,我看他的脸色不是太好,有些虚胖,像是浮肿,脸底发青,嘴角向下耷拉着。他坐在我对面的圈椅上,低着头,最后才轻声说,“王爷,其实这次我来,是向吏部报丁忧的……”

我一惊,“家里出什么事了?”

他还是低着头,“我爹,哦,就是王爷的外公,昨晚去了……前半夜还好好的,后半夜他自己吞了砒霜,……,就去了。”

135

崔碧城在外面鬼混了一夜才回来,他一回来,就大马金刀的坐在临水阁楼的长软藤椅上,身边马上围绕过来几个样貌清隽的小厮为他脱衣,还有一个美貌的小丫鬟双手捧了瓷盆过来,另外一个丫鬟拿着银瓶向瓷盆里面倒水,伺候他洗漱。

我一直不知道,崔碧城这个人的喜好,他到底是喜爱分桃断袖多一些,还是认为红袖添香胜一筹?

“王爷今天怎么想起来到我这里来了?还起的这么早?”

崔碧城绞了丝巾擦了脸,旁边早有人奉过香茶,他端着茶碗问坐在他对面的我,“不会是担心南边的事情吧?放心,你说过的话,我从来不会让你为难的。我买的那些地,你让我种稻谷,我肯定种稻谷,就算你想要种草都可以,反正就算佃户吃不了草,羊还是吃的下去的。”

我一夜未睡,耳鸣眼花的。

今儿个天还没有亮,我舅舅就穿戴好官服,自己到吏部报丧,顺便请旨丁忧。吏部知道了,估计还要往宫里报丧,毕竟我娘现在可是正位的贵妃了,今非昔比,身份异常尊贵,我外公虽然没有封爵,可他毕竟是二十多年的国丈,老牌皇亲国戚,死去正位,就算没有资格举行国葬,罢朝一天,怎么也得有恩旨抚恤家人。

崔言可能就在吏部,或者干脆到大正宫等恩旨去了,我自己在王府坐着总感觉到心神不宁的,右眼皮一直跳一直跳,索性就跑到崔碧城这里来了。我原本以为他在家守孝,结果他们家的小厮告诉我,他居然一夜未归,等到天朦朦亮的时候,他才总外面回来,还带着一身酒气。

看他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我心中有一种模糊却有异常隐秘的希望,也许,我外公的事情是老崔安排的暗桩,可能另有隐情。

我面容惨淡的看着老崔,然后说,“昨天晚上舅舅来了……”

“哦?”崔碧城修长细致的眉挑了一下,“进京述职吗?有没有给你带你最喜欢吃的熏兔子?说出来也真是的,我爹可是正经读书人,却没有学来雍京那些读书人的野心,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安心的做他那个梅城县的七品官,俸禄银子不够吃饭的,他居然怡然自得。”

我上下打量了打量老崔,他又说,“有什么话你直说,别这么看我,我让你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我看了他一眼,又用眼神扫了扫周围,老崔让周围的人都下去了,进而嗤笑我,“别疑神疑鬼的,我这里外言不进,内言不出,你有什么事直接说。”

我,“外公前天晚上去世了。非常离奇,前半夜一切平安,后半夜自己的吞了砒霜了。”

半晌,崔碧城来了一句,“哦。”

“哦是什么意思?”

“哦就是没有意思的意思。”

我拉着他的领子站起来,凑到他耳边边问他,“这事儿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不是你有什么布置?”

崔碧城一咧嘴,似乎在笑,他却说,“没有。”

我斜了他一眼,吊了一晚上的心,终于放回了心窝里面。

外公的死讯不过是老崔布的一个障眼法,他想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外公‘死去’,我舅舅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辞官回老家丁忧守孝,这样,老崔可以把我们的家人一个一个的送到秘密安全的地方保护起来,这样就不会让那些在雍京野心勃勃,随时想要抓我们把柄的人们阴谋诡计得逞。

于是,我也学了他的样子,从鼻孔中“哦”了一声。

崔府大丧。

我舅舅崔言向吏部报丧的时候,可没敢说我外公是吞砒霜死的,他只说是后半夜睡过去的。其实他也没有吞砒霜,老崔说,他准备的是七寸茉莉根,那东西就着热茶一喝,两眼一闭,和死过去一模一样,能睡七天。这七天足够崔家报丧,我舅舅丁忧,外加给我外公‘入殓’,最后一家人逃之夭夭的。

整个雍京都对我外公没有太多兴趣,以为他就是个因为把女儿买给皇上而骤然爆发性情古怪的老鳏夫,平时,他躲在冉庄崔家大院里面,连冉庄的乡里乡亲都不去结交,更不要说什么跑到雍京来‘交游广阔’了,所以雍京的贵人也懒得搭理他。至于我舅舅崔言,原本我娘进宫,我出生之后,有一些人想要拉拢他来着,但是后来看他‘为人憨直,不善钻营,不说官话’,得到了那些贵人的轻视,所以我舅舅的官运一直不是那么亨通,他只是不停的在直隶省各个县转来转去的做他的七品官。

我外公的身份有些尴尬。

他并非王侯将相,却是后宫贵妃的亲爹,按理说怎么也得封个侯。可是我爹却迟迟没有给任何旨意,要说原先我娘只是个‘美人’,家人没有封侯的资格,现在她已然是‘贵妃’了,要是不封赏点什么,就该引人侧目了。

崔碧城原本想着,用上几千两银子给我外公捐个官,写在牌位上也好看,我舅舅一听就不乐意了,他说这些银子够买几马车的大白馒头,够整个冉庄的人吃上好几年的,反正你爷爷也不看重这些虚的,假的东西,就这么着,凑合着算了。

外人只当崔家乡土人习性,也不多深究。其实我舅舅是怕封个官爵,我外公仙逝去了,反正落不到他老人家头上,就得落在我舅舅自己脑袋上,他胆小怕事,又好吃懒做,不想做太大的官,也不想拿太多的俸禄银子。他想着,每个月能回家吃饭,每天晚上能踏实闭眼睡觉就成了,别的荣华富贵那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干的事,和他无干。

我外公的‘灵柩’停在雍京郊外的清凉寺里。

这个寺小,妖风不大,清净的很。

给我外公入殓的时候,崔碧城把冉庄里面的高龄老人都请来了,同族同宗的,七、八、九叔公,还有三姑六婆,七大姑八大姨,十里八乡的读书人,风水先生,唱戏的,修真的,还有几个游方的和尚与老道,外加一个从西疆过来的信火神的一个摩尼教徒。一共小一百号人,乌泱泱的围了水泄不通。

崔碧城抱拳,“各位父老乡亲,七、八、九叔公,不孝孙崔碧城这下有礼了。碧城在外多年,又是小辈,一些家乡风俗都不太明白,今天是我祖父大殓,祖宗规矩不敢忘,也不敢有丝毫的含糊。今天请父老乡亲过来,就是请大家在旁边参详参详,要是有一丝一毫不符合祖宗规矩的,还请大家不吝赐教。来人,奉茶!”

于是,崔家小厮鱼贯而出,搬着椅子,端着托盘,里面并排放着茶碗。

早有人把椅子摆了几个回合,又照顾看热闹的人们纷纷落座,并奉上香茶果品。

冉庄那边的人哪里见过这个阵势,看热闹看热闹的,还有人好茶好吃的伺候他们看热闹,于是大家纷纷异口同声说崔碧城是孝子贤孙,其实内心偷偷骂他是傻蛋、蠢货,白给人好吃的,还让人看热闹。

冉庄人都知道,老崔家有钱,有的是钱!

那银子就跟不要钱似的,乌泱泱的,一片一片的。

这次下葬的是崔家老太爷,陪葬的东西肯定都是一等一的好!

像个什么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之类的都是小意思,肯定还有一些稀世奇珍让大家开眼界,诸如什么穆王车马,文王八卦,西周九鼎,金缕玉衣,没准都能见上一见。

众人就这么眼巴巴的伸长了脖子瞧着。

崔碧城就在众人面前,慢条斯理的为我外公入殓。

寿衣是好料子,上面绣着来世五福图,鞋子,袜子都是上好的丝绸,穿着也舒服,等把脸洗干净,梳理好了头发,又把寿衣穿好了,这才盖上薄被子,装入棺材中,钉上丧钉,棺材钱有一个和尚一个老道,一个念大悲忏,能消灾解难,超度亡魂,一个专心打醮,解怨洗业。

末了,崔碧城又跪下,规规矩矩的磕了头,这才站起来,对着那些人问,“可好?”

众人痴愣了。

崔碧城做的每一项都符合祖宗规矩,就是……老崔家那么有钱,有的是银子!怎么给老太爷入殓什么值钱的陪葬都没有?

要说不孝,可是什么规矩都不差,要说孝顺,这个,值钱的陪葬呢?

等着我外公的棺材放在清凉寺之后,整个冉庄就开始沸沸扬扬的说,他们老崔家估计也没什么钱了,连给老爷子的陪葬的玉器都没有,有人又说,我们家只有几亩地,请了几个长工,可是千年我爷爷下葬的时候还埋了一套玉酒器呢,崔家太小气了。

崔碧城摇着扇子,望天说,“传去吧,传去吧。入殓都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做的,干干净净的,让大家都知道,老爷子的墓里面什么都没有,省的他们一直惦记着,以为里面有好东西,将来要是那个不长眼的挖到里面,那我们就倒霉了。”

虽然说崔家的丧事做的很节省,也不招摇,可还是有不少人过来吊孝,凑热闹的。一个礼部的小书吏专门送了一篇一万多字的诔文,还有一个翰林院的编修过来,愣说他找到了崔家的族谱,说崔家是鹤玉王时期的名臣内阁宰辅崔珏的后代,祖上也是四世三公世家,名门王族,王侯将相的,只是后来子孙没落了,所以才在冉庄耕地读书,不过说到底,也没有没落到哪里去,毕竟一直算是‘耕读世家’。

我就纳闷了。

我外公是卖猪肉的,也就是做小生意的,他祖上一直是上无片瓦遮雨,下无立锥之地的长工、伙计、贫雇农。唯一一个出点名的还是一个劫道的,怎么就成了鹤玉王朝的名臣崔阁老的子孙了?

再说,崔家不是被灭了十族,根骨无存了吗?

简直莫名其妙!

崔碧城也不说话,一一笑纳。他还请了和尚老道过来念经,吟唱的声音此起彼伏,说这经书不止给往生的人消除业障,也是为后人祈福的。

我是代我娘,还有我爹过来吊孝的。他们身份太贵重,不能过来,所以就装作异常悲伤的过来哭灵,顺便在清凉寺住几天,这里山清水秀的,正好喝酒钓鱼。

我就坐在大石上,看着那边插着的鱼竿一点一点的,似乎有鱼儿咬钩,我也懒得去扯,只是平躺在这里,用扇子遮挡住脸颊,晒着太阳。

“嘻嘻,这里有水,清净的很,小姐,快过来瞧瞧!”突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接着又来了一句,“呀,这还有个活物呢!躺在石头上,还用扇子挡着脸,就不知道长的俊不俊?”

我听着直皱眉。我把扇子拿下来,坐起身来,扭头看见一前一后两个姑娘从林子中走了出来,前面那个梳着两个抓髻,束着银铃,后面跟着的那个姑娘要端正秀丽的多,身穿彩裙,外面却披了一个黑色的薄丝披风,饱满的瓜子脸,琥珀色的眼睛,令人目眩的美貌。

罗夫人。

那个像足了阿伊拉公主的少女,拥有白夷血统,却红透雍京的昆曲名角,罗夫人。

我怎么会在这里遇到她?

她来这里做什么?

这是巧遇,还是另外一个陷阱?

我不说话,看着他们。

罗夫人像是根本不认识我,她看了看我这边,又看了看我身边的鱼竿,像有些为难的样子说,“稚儿,这里有人。”

她的声音真好听,温婉而静幽,像是用水把人间的烟火气都磨净了。

“怕什么?我们就是在这里洗一下手而已,刚才吃的桑葚真甜,就是太红了,手指都染了。小姐,不要怕。”说完,那个小丫头先走了两步,在我面前一叉腰,指着我,“诶,我说你,你把脸转过去!不要看着我们小姐,我们小姐要洗手。”

我还没有说话,罗夫人就叫她的丫头,“稚儿,不能无礼。公子,打扰了。”

后面一句是对我说的。

她走到溪水边上,摘下风帽,她的丫鬟把她的袖子挽起来,露出一双纤细修长如葱一般的手,这样的手压入冰冷清凉的溪水中,像冰玉雕成的一样。

我眼前的少女,拥有和阿伊拉公主相同的容貌,不同的眼睛,更加年轻,更加风情。

她的声音那么贞净,让人很想象那花一般美丽的背后,还有什么阴谋。

只是,她的脸,天生在雍京就注定了要被刻在阴谋里面。

哗啦哗啦,那个小丫头洗手的时候动作太大,把我的鱼儿吓跑了。

“哎呀!小姐,您快看,这里有鱼!是活的!”

她兴奋的指着水面,高声笑着,像一个小孩子。

罗夫人的手帕被她弄松了,顺着水流,一点一点的飘远了,罗夫人这才有些懊恼的低着头说,“这可怎么好,怎么擦干手指呢?今天到山里走动的人都是讲究的人,不能弄脏衣服。”

小丫头过来,冲着我说,“喂,把你的汗巾借一下,这有二钱银子,你自己去买个更好的。”

我没有给她们汗巾,也没有拿她们的银子,我只是继续躺在这里,看着我的鱼竿望天说,“现在山风大,你们把手就这么支着,过一会儿那些水珠儿就干了。”

“你!——”

小丫头气的直跺脚,“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男人!”

我心说,更小气的就在山顶的清凉寺里面做法事呢!

最后,我也没再说话,她们走了。

等我回寺庙的时候,正看见小安侯、东平郡王孙、袁将军下堂妻生的小世子,还有几个和崔碧城混的不错的不成器的贵戚世子都在,他们面上是过来哭的,其实各自都带了美色游春。一干人,莺莺燕燕的,他们又见崔碧城的脸色不好看,想着不好多呆,就随着哭了几声,放下银子,也没有吃茶就离开了,我看见那群人中,就有罗夫人和她的小丫头在。

崔碧城把催泪的生姜放进袖子里面,找了空,这才到后膳房,他看着我站在矮凳子上,从后山墙的小格子窗口向外面看。

“你干什么?”

他叫了一声。

“嘘……”我发了一声,这才从矮凳子上下来,问他,“刚才来的那一群人,里面有个女人,穿着彩裙黑披风的那个,你见过吗?”

崔碧城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我看不出来他究竟在想什么。

我,“那个女人是个昆曲名旦,你帮我查查她的出生来历,最后事无巨细,连她小时候尿床不尿床都查一下。”

崔碧城一嗤鼻,牙缝里面蹦出啦一句,“你有病!”

我斜了他一眼,“我告诉你,那个女人不简单,你知道她长的像谁吗?”

崔碧城又不说话。

我,“像阿伊拉公主。”

崔碧城的脸上似乎挂了一层雾,突然,他抬手就要打我,我一偏头,他的耳光擦着我的脸颊挥舞了过去。

我一愣,“你疯了!你这是做什么?”

崔碧城一把揪住我的领子,咬牙切齿的说,“那个女人是鬼,这么多年阴魂不散,绕着雍京来来去去的,只对着你下手!你醒醒!她死了,早死了,就算没投胎也是孤魂野鬼,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就不能不沾她?”

我攥住他的手,愣愣的问他,“你胡说什么?我没想怎么着呀,我只想知道她到底什么来头,我没想招惹她。”

崔碧城不相信我。

他要甩袖子离开,我抓住他的手,“我第他次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是在老三的官邸,当时老三要把他送给我,我没要,第二次是在楚蔷生新婚摆酒的时候,我知道是她,不过没有看真切……”

我忽然想起来那个时候和文湛在一起,折腾的胡天黑地的,脸上又开始发烧。

崔碧城仔细看了看我,又没有说话。

我接着说,“第三次就是今天,刚才在后山,她们吃了桑葚要洗手,问我借汗巾擦手,我没借,这不,我自己偷偷回寺庙之后,就看见她又在这里。这也太巧了吧。”

崔碧城这次才算真正认真起来,他想了想,“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要是万一……我说的是万一,要是万一她是那个公主的妹妹之类的人,你又想做什么?我说,如今在雍京你身边曾经出了个居心叵测的小莲还没有弄清楚底细,现在又多了一个什么女戏子,这要是万一她们都是一伙人,又是一家人,你是不是就走还不起这个人情债,走不出这个无望圈了?你会不会又喜欢上那个女人?”

我一惊,随着脱口而出,“怎么可能,我已经有文湛了……”

这话说出来,我愣了,崔碧城也愣了。

现在,淅淅沥沥的开始下小雨,一滴、两滴,三四滴落下来,砸的叶子啪啪的响。

就像夜里外面敲打的更。

这么多年,这么多忘事,似乎都在崔碧城的眼睛流转了一遍。

末了,他不说话,捏了捏我的耳朵。

“你心里有他,可他心里有你吗?”

……

“除了大正宫那个位子,他心里,还装得下别的吗?”

“他连自己的亲娘老婆都不顾,他还顾的了什么?”

“承子,你仔细想想,他登基之后,你是什么呢?你要真正死心塌地的跟了他,你的苦日子还在后面哪。你算他的什么?是兄弟,是姬妾,是情人,还是年少轻狂留下的苦果。以后史书怎么写他,怎么写你?别人不敢写他的话,全会写的你身上。你和全天下的读书人对着干,没有好果子吃。”

崔碧城安安静静的说这话,我却觉得他像是拿着一把大锤用力的砸我,在我已经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他的大锤一下子击碎了我的天灵盖。

“就这么跟着他,无依无靠,孤老一生,你甘心吗?”

人心似水,意动如烟。

今朝的欢喜,也许都会成为他日的酸苦。

文湛是什么样子的人,我不是不知道,他说他喜欢我,可是他当年再喜欢我,该动手的时候也没有手软。以后呢,他会不会也这样?

这些年他变了,变好了,变的深情,变得容忍,变得理智。

这些是真的,还是假的?

膳房热闹了起来。

今天晚上吃素斋,豆腐做的各种鸡鸭鱼肉,鲜笋,豆子,木耳,香菇,放在精致的小碟子里面,摆满了桌面。香米饭蒸的又干净,又香,放在润盈的绿色瓷碗中,鲜嫩诱人。

周围安静极了,只有流水的声音,和桃花落地的响动。

第三天,崔家的小厮捧着一个银盘走进内舍,银盘里面放着一个金色幼细的小筒,似乎是绑在信鸽脚上的东西,崔碧城打开,从里面抽出一条白色纤细的丝绢,上面有字。

他认真仔细的看了看,这才对我说,“那个罗夫人什么都不是,她只是西疆边境上郑夷混杂村落里面出生的一个小孩子,后来被人买给戏班,又辗转到了雍京,遇到昆曲名师,这才入行学艺。羽澜曾经几次招揽她,只是她的老师手腕硬,交游广阔,居然能让她顶的住三王爷的势力,没有被老三强抢了去,真是奇也怪哉!”

我一听,把提在嗓子眼里面的心又放回了肚子里面,我随口问了一句,“她的老师是谁呀!这么厉害?”

崔碧城,“观止楼大老板,柳漪梦!”<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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