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西亳城最西,有圣人寺。
这天里阴沉沉的,年前立春的天到现在还一个劲的干冷,使得这座本来香火就不旺的寺里更没什么人气。
寺门大开,有个和尚自顾自的扫着地,也不抬头看来往路人。
地面很干净,也不知道这个和尚扫的什么劲。
有风,吹不动路边积雪,倒是吹的和尚袈裟下摆左右摇晃。
寺门两边墙上黄底黑字各写着一个大大的“禅”,年岁老的已经龟裂,有几处都露出了深层的土墙。
头日夜里曾在皇宫与天子同坐的驼背老头儿出现在路口,背着双手,晃悠着从东来,身后跟着一只大灰狗。
驼背老头儿很是怪异,也不走扫出来的净道儿,专捡堆着积雪的路两边,一步一个脚印,走的咯吱咯吱响。
大灰狗也跟在老头儿后面,走在一侧,咯吱咯吱的走。
走到寺门口,驼背老头儿抬头,望着几道裂缝把“圣人寺”三个并算不上如何考究工整的大字分成好几块的牌匾,还有那已然模糊到不细看就注意不到的落款。
即便是落魄如此,即便是传承百年,可那被旁边三个字一衬托就显得有些小的二字,即便是这个地位高到与当朝天子同坐被如今圣人行晚辈礼的驼背老头儿,在目光无意碰到时,也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意甚恭谨。
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牌匾下扫地的和尚听,视线挪到下侧的驼背老头儿清了清嗓子,像是在故意提醒一下,呢喃着说道:“该换了。”
扫地的和尚应该知道有人过来,也应该知道来的人是谁,仍旧扫着地,没说话。
“三年没过来看看你了。”驼背老头儿也不动地方,并没有进寺的打算,那只大灰狗两腿坐着,倒是听话,看看老头儿再看看扫地的和尚。
似是知道和尚不会搭理自己,老头儿又说道:“三年里我真不好意思在这西亳城里多待一会儿,嫌丢人呐。”
“那施主来此就不丢人了?”本该遁入空门守持痴戒的和尚开口,“三年里把脸皮磨后了?”
被对方一呛驼背老头儿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笑道:“昨晚圣上急于召见,说是灵虚那老家伙有要事相商,左右磨不开就来了,不来不行啊。”紧接又嘿嘿一笑,好像是掩饰自己前后矛盾,最后又道,“昨晚由宫里出来的时候都近戌正,就去了小六那里住了一宿。”
“留白没把你撵出来?”
又被呛了一句,这次老头儿挠了挠头,很是诚实道:“没有。”
换来和尚一声冷哼。
驼背老头儿开始走,在寺门这一丈多宽距离来回缓缓踱步,思绪纷纷。
“你说紫禁那位说是赐婚,可那是自降身份啊,他要做我这个臣子的亲家,还是小一辈的亲家。你说我能推了?小兔崽子说跑就跑了,让我还有脸见人?”
“想想就气人啊。小子小子混账,老子老子也胡闹,当着解角那宣旨公公就跟我对着干,我这老脸往哪搁?”
“还在京陲搞出那么大的事,连……”
扫地和尚好歹是直起腰来扭身看向驼背老头儿,竟是个女尼。
不对,是个女和尚,因为她师傅不让叫她是尼姑。
女和尚仅仅是这一个动作便让驼背老头儿闭上了嘴,想来这老头儿还是很怕她。
女和尚开口道:“憋了三年,就是来告诉小僧你还在生气?”
“这事,得让上面说得过去。”老头儿轻轻直了直背,仰头看着台阶上的女和尚。
“您这是想说要面子不顾里子。”女和尚口气依旧平淡,不急不缓,让人也听不出她心里情绪。
老头儿叹口气,没说话,女和尚就又开始扫地。
圣人寺前,一老头儿踱步,一女和尚扫地,一只大灰狗蹲着,就这么构成了一幅极不搭的场景。
一直到了女和尚把本就干净的门口扫完想要进寺,驼背老头儿方开口道:“这不盘算着来讨个折中的法子。”
“师傅出门远游了。”女和尚躬身抬手于身前道了声“阿弥陀佛”,进寺去了。
驼背老头儿缓步跟着,问道:“你也能给得吧。”
女和尚只是低头扫地,头也不抬的道:“小僧说了,施主能听?”
“总比不说的强。”驼背老头儿在门口站着,动也不动的看向女和尚。
女和尚停手,也望向驼背老头儿,道:“止戈为帛。”
“上面没法子交代啊。”驼背老头儿似是想不明白为何儿孙都不理解自己,苦笑道,“你弟弟领着你妹妹说跑就跑了,三年没个信儿。这刚刚露了头,就上了武当硬闯了山门,还当着人家的面把人外门弟子见了红。武当一派别说在江湖上的地位,在朝里也不低啊。上面是不说,可免不了底下有人说道。目前朝中一干文官士子吃饱了撑得没事做,可就等着抓住我点把柄,好参我一本,他们笔杆子坏的很呐。”
“庙堂的事,小僧不懂。可小僧懂得,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家事自要摆在首位。”
“可真要把我掰倒了,还能有个什么家?”驼背老头儿仍旧苦笑。
女和尚不再说话,自顾自的扫地。
驼背老头儿又叹口气,摇摇头,踱着步向东去了,大黄狗摇着尾巴跟着。一人一狗踩着雪,咯吱咯吱响。
“做人不如做狗啊,一日三餐不用愁。”驼背老头儿语气里带着一股子的郁郁。
女和尚于寺门口,往东瞅,一直看着驼背老头儿没了影,也看着明里暗里数不清的护卫没了影,复又转身回寺。
“面子上秤三两三,儿孙承欢叫晚年。”女和尚语气里也是一股子郁郁。
………………
西亳城南,盘山半山腰,有竹林半亩,林中有茅屋一间。旁边有旧坟,打扫的干净。
竹下插钢刀,一竹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