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镰仓文华馆到鹤岗八幡宫的距离,不到两公里。
步行前往,半小时都不用。
橘清显和萩原凛子同撑着一把伞,走向耸立在神社前面的三道巨大鸟居。
这里面朝相模湾,海潮味和草木萌芽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形成镰仓独特的气味掠过鼻腔。
“八幡宫里有什么特别的吗?”橘清显斜过视线问。
“这里是日本三大八幡宫之一。”
萩原凛子神态娴雅地回答。
“说些我不知道的事。”
“在你看来,寺庙神社是什么地方?”
“寺庙嘛,是祭祀先人的地方,骨灰葬进墓里,由和尚来守墓。至于神社,是被寺庙抢走了香客,不得不找些年轻漂亮的巫女来吸引眼球的地方。”
“……”
萩原凛子真想锤爆他的狗头。
居然敢说巫女只是用来吸引眼球的,太无礼了!
伞檐下露出的那双玻璃珠般的眼睛,看向橘清显那好看但生厌的脸:“寺庙和神社,都是修行者修行的地方!”
“修行?”
“不同的地方在于,和尚不承认灵魂的存在。他们认为人死后的灵魂会轮回转生,没有幽灵的说法。而神道教则认为,万物皆有灵,就连扫帚也会在经历漫长岁月后衍生出付丧神。”
“和尚会念经消灾,祈祷除魔,巫女也干这活?”
“巫女是神明沟通人间的使者。”
“也就是主持祭祀的司仪咯。”
“……”
萩原凛子又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咳咳!”她强忍着发火的冲动,双手背在身后,“小心神明怪罪你!”
“不都是一回事嘛,神明那么小气就没意思了。”橘清显满不在乎地说着,又问:“对了,神明在哪里?”
“那当然是……”
少女抬头仰望。
透过透明雨伞看到的天空,是樱花时节常见的厚重阴雨天,朦胧不清。
“你是说在天上吗?这倒有些说不过去了……”橘清显看着天空,沉思着说,“虽说日本的神话故事受中国神话影响很大,但和中国那些倨傲地高坐在天空尽头俯视下界的神不同,日本的神,不一般是在田里、在山里、在十字路口、在河川等地方的吗?”
“凡事都不要这么绝对,天照大神不就在天上吗?”萩原凛子摆出硬是要说服他的姿态,“高天原这座飘浮在海上的云中岛屿,与地面的人类居住的苇原中国还有地下亡灵聚集的黄泉国,一同构成了日本的神话体系。”
“那难道不是《古事纪》虚构出来的?伱多大了?居然认为真的有天照大神?”
“……你这家伙,能不能别老认为你的认知才是绝对正确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过了第三道鸟居,前方出现一座被栅栏挡住的石拱桥,两侧留有步行通道;
桥下是一条连接两个人工湖的水道,左侧为平家池,右侧为源氏池。
哪怕是细雨霏霏的天气,八幡宫仍有不少游客。
抱着孩子寒暄的主妇;
拿着相机,到处拍照的老法师;
撑着伞的少年和少女。
少年一身黑色和服,少女白衣黑裙,两人并肩行走的画面,有一股说不出的哀愁美感;虽说靠得近,但一把伞总是显得不够大,少女的头发变得湿润了,血液循环更为清晰地在肌肤上显现出来,脸颊染着淡淡的粉色。
擦肩而过的每个人,都忍不住看向他们。
两人还很年幼,但那一看就是天造地设的脸同框的画面,自然飘溢而来一种触手可及的甘美感;
还有他们那旁若无人,连鬼神都不感到畏惧的过剩的优雅,甚至就连时间都会被迷惑住,放慢了流逝的脚步。
雨天的凛子小姐,是真的很清纯;
身材虽然说很贫瘠,但也因此衬得五官特别精致可爱;她拥有所谓的透明感,能够让橘清显觉得宛如小学时写观察日记时观察的浅色牵牛花,或者透过彩色玻璃瓶凝在影里的光。
两人并肩走上了石桥。
细雨落下来,在池面泛起涟漪,雨雾迷蒙地笼罩住了红墙黑瓦的神社。
“这样在雨中散步,好像是走在平安京的石板路上,有种穿梭于千年岁月的恍惚感。”萩原凛子的小手,伸出伞外去感受由雨水带来的天空的味道。
她那纤细雪白的手腕,宛如鲤鱼腹部的那种洁白,透着狡猾的意味,橘清显不负责任地怀疑她在用这种小心思来蛊惑自己!
为了不被蛊惑,少年移开视线,并且接上了刚才的话题。
“我之所以认为我的认知是绝对值正确的,是因为我观测事物时,绝对不会将自己代入进去。”
“希望你别忘了,观测行为本身也会对对象造成影响。”
萩原凛子和他之间的交流,简直就是每一句都想要对方服从自己那样,每一句都像在开辩论大赛。
“你说的量子力学吧!”
“是测不准原理。正确的观测结果只能在不观测的状态下才能获得的意思。”萩原凛子歪头看他,两人四目相对,“听好了,橘桑!”
橘清显一脸等着反驳的不逊表情。
“主体与客体之间,无法完全分离,也就是说绝对不可能存在完全客观的第三者。任何事件,只要你一干涉,嗯,观测也是干涉的一种,事件就会跟着变化。就比如你的身份是侦探,明明从调查开始,你就置身于事中,却还要说什么自己是绝对客观的,这是无比愚蠢的说法。真正的完全客观,是打开盖子后,才能知道猫的状态,观测事件也是相同的道理。”
萩原凛子的声音,显得明朗快活,仿佛是优等生在和老师争辩难题的答案那样。
“还说你不是在讲量子力学!还有,麻烦给薛定谔版权费!”橘清显就是那个不服老师的优等生。
“哼!”
萩原凛子得意地笑了声。
“我带你来这里,是预感到了某些不祥的事,关于你和月姬夫人的。”她意有所指地说。
“月夫人?”
橘清显内心被击中了。
“对的,有可能是你生母的月姬夫人。”少女轻轻地点着头说。
低下头来时,恰好有风吹来,她的后颈晾在空气里,肯定凉飕飕的。那里的肌肤白皙而细腻,或许正是她身上透明感的理由之所在。
橘清显下意识用手心摸摸自己脖子。
萩原凛子眯细双眼,继续用得意的语调开口:“看吧,谈到生母,你的意志就薄弱下来了,还说自己没有恋母情节?谁信啊。我现在可以很肯定地判断,你对月姬夫人怀抱着某种特殊情感。”
橘清显不否定这话。
就算否定了也没意义,她可以一眼看穿。
“记住咯,别把自己的冷静丢掉,别被双眼看到的事实蒙蔽了心灵。如果你以带着先入为主的观念或者以当事者身份,用错误方式介入的话——或许会产生悲剧。”
像是在忠告他那样,少女断断续续地说着。
要以正确方式去介入……
怎么做呢?
橘清显面露沉思。
此时的他,在少女的眼里,感觉不出想要反驳她的迹象,不论其外表多么冷酷,都与心的冰冷无关——它不过是一种倦怠的低温的精神表现。
“总之……”
萩原凛子微微摆手,像是在驱散笼罩在他身边的厄运那样。
“好像不该太恐吓你,不过既然我观察到了,身为巫女,我有必要维持自己的……”
“轰!”
平地炸响的惊雷打断了少女的声音。
刹那之间,狂风夹着雨点,猛地朝地面而来。
一个身穿白色工作服的男子大喊着“下雨啦”,跑进了拜殿中躲雨,抱着孩子的主妇和游客们,也啪哒啪哒地跑了起来。
橘清显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大风卷着不知道哪儿来的草帘子飞过,花瓣像怪物般地空中舞蹈。
烁亮的电闪和沉闷的雷声中,刚刚才有雨过天晴迹象的镰仓,又被漆黑笼罩了。
“……果然没法说啊。”
萩原凛子喃喃自语。
她本就没扎起来的头发,这下子更是被狂风吹乱了,雪白的脖子像是在抵抗狂风的纤细枝丫那般脆弱,看着不免叫人觉得有些可怜。
“去哪躲雨?”
橘清显挡在风吹过来的方向。
“前面,神乐殿……”萩原凛子缩在他身后,一只压住裙摆,另一只手抓着散乱的黑发,“赶紧进去,不然我们会被雷劈的……”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炫目的闪电劈下。
“噼啪!”
就在很近的地方,橘清显身上寒毛,都被空气中电荷给竖起来了。
“快走!”萩原凛子夸张地喊了一声,压住裙摆的那只手,下意识扶住了他的肩膀。这时候也顾不上两人是昨天才认识这件事了,“你呀,快点,去我那儿……”,她说话的语调,就像是跟老熟人一样自然。
“你小心点,别滑倒……”
橘清显把伞微朝风的方向倾斜下来,顶着前方的阻力移动。
呼啸的狂风似乎是要将他拍碎那样,极为猛烈地刮过来,每走一步都极其艰难。
从山上流下来的湍急积水,很快就淹过小腿了。
萩原凛子不得不两手都扶着橘清显的肩膀,否则她这纤细的体格肯定会水流给冲走,说不一下子就会被卷到海里去了。
“还跟得上不?”
“没问题的,你走就行,我在后面跟着。”
走进神社内部后,每次沿着鹅卵石小道拐弯时,橘清显都要回头来看看她,生怕她这娇小的体格给风撕碎了。
小小的雨伞完全挡不住这种恐怖的风雨,两人的衣服很快就完全湿透了,头发也湿漉漉地垂了下来。
“你溺水过吗?”萩原凛子一开口,嘴里就混进了雨水。
“有的啊……”
“在哪里?”
“就在前边的相模湾。”
“那里有水母吗?”
“为什么问这个?”
“我很喜欢水母啊。”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