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观竹林外。
一坟孤立,坟前有一把倒插的刀,还有一碑,碑上有字:宋杰字出云……
无职衔无尊称,简单的几个字,正如宋杰其人。
陈庆与陆平并排立于坟前,无言,身后站着马氏兄弟、吴峻与刘婉儿。
一阵风吹过,黄纸如蝶漫天。
陈庆抚着墓碑,感念着自己与宋杰的情意。
“你上山……其实是哥哥……逼的,当时……你我甚是相投……不想……你埋没阡陌……便想着诓你上山……一起共举大事……哥哥一辈子,从不……亏欠自己弟兄,唯有你……这一件事……我一直无法释怀……”
“伯安……,你二哥威望不如你……我死后……你一定要和……和你二哥一条心……不要……不要……”
宋杰临死前的话语再次回荡在陈庆耳畔,陈庆心绪难平,脑海中不断浮现着以往自己与宋杰相处的点点滴滴,一切仿佛恍若昨昔。
曾记魏忠贤祠外,宋杰爽朗大笑:“你我有缘,正当饮酒畅聊,此地不宜久留,还请兄弟随我到彩云阁,由我做东,自当快活一番!”
优池山上,结拜誓言犹在:“苍天在上!我宋杰宋出云,于今日,愿与陈庆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
陈庆缓缓背过身去,长吐一口气,他按了按腰间长刀,心中暗自道:“大哥,走好,庆之会为你报仇的……”
陈庆缓步走出竹林,再未回头,陆平瘸着腿,由马氏兄弟跟出来,一起进了青云观。
望驾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
陈庆告别玄云子,与众人一起下山而去……
崆峒山下,秦军驻军于一处山谷之内。陈庆下山来,径入军营,牛强率众将齐出相迎,并交代军中事务。陈庆上山已有两天,这两日里,有牛强吴琦弹压全军,秦军渐趋安顿。
秦军大帐里,陈庆与陆平并排而坐,帐下,四大将领以及马连淮分列两旁,各个表情肃然。
一番开场白过后,陈庆将自己在青云观中发生的事儿做了简要说明,然后,话入正题。
既然宋杰已死,那秦军新首领就必须尽快选出,虽然宋杰死前曾中意陈庆,但毕竟没有当众宣布,所以,这事情就成了悬念。
如今在军中,陆平与陈庆一样,都是宋杰结拜弟兄,而且,陆平比陈庆资历还老,若是论起班辈,陆平更有资格当任义军首领。但,宋杰素知陆平性情莽撞,不宜做帅,所以,他临时方才会交代陆平要与陈庆一条心。
陆平平生最是听宋杰的话,宋杰的话于他来说就是圣旨,况且,陆平已经认定了陈庆这个二哥,在陆平看来,他与陈庆谁领全军都是一样的。
世上总有些奇怪的人,偏好义气,不好权力。
“如今,秦王刚去,秦军上下没有领头人,我等应该尽快选出新任首领。”陆平站出,洪声宣布道:“秦王临走前,曾令我要尽心辅佐庆王,故而,我……”陆平声音一顿,突然觉得用“我”不够正式,立刻改口道:“本王愿奉庆王为主。”
诸将无话,宋杰之死对他们打击很大,如今义军缺乏一个合适的领导人,已然是群龙无首,自然没有谁站出来说话。
“诸位可有意见么?”陆平又问了一遍。
众将纷纷下拜,唯有牛强一人独自站立。
“平南将军,你有何话?”陆平不料会有人反对,惊问道。
牛强上前一步,他乜了陈庆一眼,顿首道:“瑞王,末将不服!”
“为何不服?”陆平冷声质问,陈庆依然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牛强,平凉城内那次争论他还是记得的,当初似乎就是这个人骂自己是丧家之犬的,陈庆对此人没有好感,当初若不是他窜说陆平拥立宋杰为王,宋杰恐怕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在秦军中,瑞王资历最老,这新任首领,自然要瑞王担当!”牛强对陈庆似乎心有芥蒂。
陆平瞪了他一眼,道:“庆王乃是秦王中意之人,吾等岂能有违秦王本意……况且,庆王比本王年长,这首领由庆王来当,最是恰当!你莫再说!”
牛强不服,傲立不跪。
陆平看陈庆,陈庆起身,道:“本王乃是秦王亲口传位,实乃名正言顺,牛将军为何不服?”
“哼!老子在青松寨混的时候还没有你呢!”牛强是个直肠子,当即回口道:“我不管什么名正言顺,我只认瑞王!”
“哦?牛将军,你可知诸葛武侯乎?”陈庆负手而立,反问道。
“怎能不知!”
陈庆一哂:“那诸葛孔明初出茅庐,也不过是个儒子,他何以能将兵?”
牛强瞪了陈庆一眼,反问道:“竖子可与圣人相比么!”
“哦!”陈庆点头微笑,他侧过头来,道:“如今军中有人不服,瑞王可有意为首么?”
“哥哥你这是说的哪门子话,伯安只是一介莽夫,无甚见识,怎么当得了家!”陆平大急,他以为陈庆这是真的要推辞,哪里敢受,他可是亲口答应大哥的,这位置他是说什么也坐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