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崖下,红娘子抬眼上望,只见壁立千仞,临之目眩,从如此高的崖上摔下,受的伤自然不轻。苏茵在崖下寻到了一处山洞,山洞不深,只有两丈不到,山洞外,有一片密林,可做掩护。
苏茵出了密林,出来找寻一些草药,陈庆跌下崖时被树枝刮了,需要治伤,其实,比起皮外伤,陈庆受的内伤更为严重,只是内伤无法敷药,苏茵也没有办法。
苏茵立于崖下,脑中不断闪现着刚才的一幕:陈庆在崖顶时,那毫不犹豫的一抓;二人即将落地时,陈庆那干脆利落地一翻身……
他,完全可以不救自己的……
苏茵感觉心中有点乱,仿佛刚才摔了那么一下子,把心中某个角落摔碎了,她强自稳住心神,在崖下转了一趟,再回来时,手中就抓着一把草,那草的根肥大臃肿,由于入了冬,叶子已经枯萎了,不过苏茵依然认得,这是三七,其根能治跌伤。
苏茵回来,陈庆已经起身,他盘腿而坐,正在顺理自己体内的气机,五禽诀自有治疗内伤之法,陈庆只须照心法练下去就可以了。
红娘子见陈庆醒了,脸上担忧之色不由稍缓,找了块光滑的石头,又想了想,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来,摊在石板之上,然后将三七捣烂,用布包了,来到陈庆身旁静候,约摸过了半个时辰,陈庆睁开眼睛,苏茵问道:“庆王感觉如何?”
陈庆摇头,道:“恐怕不能多动,但不致命。”
苏茵一喜,知道只要能休息调理一段时间,陈庆就会好转,她将手中布展开,道:“庆王且褪下衣衫,容我为庆王上药。”
陈庆一愣,他虽是来自开放的二十一世纪,但是让他在一个姑娘面前脱衣服还是有点尴尬,他回头看了苏茵一眼,见她一脸坦然,不由暗笑自己多心了,于是依言褪了衣物,露出肌肤,苏茵轻轻地为他将药敷上。
陈庆闭着眼睛,感受着苏茵一双小手在背上来回抚摸着,似乎正在将药铺匀,他轻轻地舒了口气,又想起刚才之事,喃喃道:“那些人也不知是什么来历,他们目的在我,恐怕不见着我的尸首是不会回去,此地不宜久留,苏姑娘上完药,我们速速离开。”
苏茵未说话,只是很细心地为陈庆敷上,草药凉丝丝的,正好将陈庆背上火辣辣的感觉消减大半。
药上完了,苏茵方才道:“庆王说得极是,只是庆王受了伤,还待休憩一会儿,再走也不迟。”
陈庆摇头道:“不,如今我们还未脱险,随我们来的护从都已经遇害了,不可能会有人去通报消息,我们不尽快找到人,被他们追上来就糟糕了。”
苏茵知道陈庆说得在理,她为陈庆穿上衣物,扶着陈庆起身,陈庆伤重,他几乎整个人都压在苏茵娇小的身子上,不过苏茵是练武之人,也无甚大碍,二人踉跄着走出山洞,辨明了东西南北,往西南方向去了。
陈庆与红娘子一路行来,渐渐地走出了树林,二人都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这些究竟是什么人?陈庆脸色阴沉,他恨恨地思索着,他屡次三番地遭到袭击,已经彻底愤怒了,他隐隐感觉到,有一股势力盯上了自己,可他偏偏不知道对方是谁,这种感觉让人十分恼怒。
吴琦?不可能,若说前两次是这人的话,那这次他就没理由再杀自己了,吴琦杀人是为牛强与宋杰报仇,他要杀自己,自然是恼怒自己顺从朝廷招安或者杀了牛强,如今自己已经再次造反,况且他和吴琦见过面,已经将这些恩怨做了了结,短时间内,吴琦不应该有理由杀自己;那么,是高迎祥或者张献忠?这更不可能,若是自己死了,陆伯安岂能善罢甘休,高迎祥等人绝对不可能杀自己引起民军内部纠葛的;那么,还有谁呢?
陈庆假设着,自己死了,对谁的好处最大?
是大明朝廷!可是,现在崇祯在北京自顾不暇,他会派人来杀自己?若不是他,那么是大明的一些官员?
陈庆正自纠结着,苏茵却突然出声唤道:“庆王……”
“嗯?”陈庆被苏茵打断思路,诧异侧头,红娘子抬头,正与陈庆眼光相接。
“呃……”苏茵一时有点词穷,她是如此利落的一个人,可是现在面对着陈庆询问的目光,苏茵却觉得脸上有点发烫,她微微避过陈庆的目光,有点不自然地道:“你的伤,痛么?”
陈庆一愣,他没料到红娘子会莫名其妙地问这么一个问题,陈庆尴尬地一笑,道:“经姑娘敷药,已经不通了,就是……就是腚疼……”
苏茵听他这么一说,脸彻底红了,她何曾想不起,刚才坠下崖时是自己踹了陈庆屁股一脚才把他踹上去的?苏茵见陈庆眼内有点戏谑的意味,也猜不透他说这话是有心还是无意。
此时陈庆还压在苏茵肩上,二人姿势有点暧昧,红娘子本是爽快性子,原也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可是这气氛渐渐地就不对头了,苏茵就愈发觉得这样走着有点不自在,她再不敢多话,只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走着,一只手扶着陈庆,另一只手却不知放在何处了。
两人沉默着走到一棵树下。
身后树枝偶然颤动,红娘子一惊,以鞭缠住身旁大树,一个闪身,窜上树去,然后顺手用长鞭将陈庆扯上树。
二人刚上树去,就见一路人从刚才的树林里钻出来,大约有二十来个,每人手中一把长朴刀。
陈庆与红娘子蜷在树上,这树原本没有树叶,但是极高,若是下面的人不抬头来看,是不会发现上面有人的。二人肩挨着肩,面颊相聚不过咫尺,就连互相间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苏茵只觉面上越来越烫,不由得往一旁缩了缩,可是她紧靠树干,已经没了空间,况且,她这一动,就有树枝往下掉,她怕被人发现,就不敢再动了。
那一队人顺着林子往这边走来,渐渐到了树下,苏茵大气也不敢出,她杏眼圆睁,双手扯着长鞭,蓄势待发,恐怕下面的人一旦发现他们,她就会跳下树去与之一战。
先前在松林边,陈庆与苏茵已经见识过这些人的手段,知道他们的身手不弱,如今陈庆又有伤在身,若是被他们发现,就算是苏茵以死相拼,也没多大的胜算。
陈庆与红娘子于树上屏息凝神,静静地看着树下的小队伍,这些人正在互相交谈着,树上二人支楞起耳朵,细细听着,但闻一个人向那领头的道:“我们明明看见他们从这儿跌下来的,怎么找来找去却不见了人影?”
那领头的将刀一晃,骂到:“混账,那两人掉下来没摔死,难不成还等在原地让我们来抓?这番寻不着陈庆的尸首,我们如何向卢大人交代,去去去,大家散开点,去那边看看!”言罢,那人骂骂咧咧地带着一群人往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