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一绾青丝,对照妆镜,拿起桌案上的珠钗,木槿微微笑了笑,还是放了回去。不习惯这些珠围翠绕,还是简单朴素些好。一抹香茶端放于桌上,是梨蕊沏好的西湖龙井。
“我得去拜见王妃,”木槿对梨蕊说道,“还是回来再饮茶吧。”“不用去,”梨蕊摆手道,“王爷吩咐了,说姑娘每日只需去他那儿即可。”许是印证了木槿的猜测,夕颜只是名义上的魏王妃而已。
一阵风儿吹过,梨蕊打起窗子上的湘帘,对木槿道:“这会儿功夫,王爷还回不来呢,姑娘只管歇着便是。”话虽如此,可木槿还是决定去夕颜那儿看看,毕竟是王妃,自己还只是个奴婢。
玉槛处的石凳上,坐着一袭藕荷色棉裙的夕颜,正认真的做着刺绣。杏帘则立在一旁,才一抬眼,便见木槿和梨蕊走了过来,便笑道:“原是瑾姑娘来了,奴婢正要去看姑娘,可巧姑娘就来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去沏茶,夕颜放下手里的活计,揉了揉酸痛的脖颈,笑着说道:“早知道你来了,我就该去看看的,偏这两日没有功夫。”木槿看她手里,是一件和赭色的披风,细细抚去,料子倒是极好的。
那夕颜说道:“下个月立秋,恰是王爷的生辰,我就想着给王爷做件衣服……你来看看,我做的如何?”说着拿在手里展开,细软的布料,内里还趁着一层厚厚的绒毛,披风的下摆还精心的打了一圈儿针线,以防脱线,如此细致的活计,可见夕颜是下的一番功夫的。
若说是没有情感,怎么会无故做什么衣服?也许日久生情,木槿这样想,却又不禁想起心中的他,不知他现在过得如何。“以后王爷的饮食起居就由你负责,”夕颜忽然说道,“过些日子,我要回南边儿老家,怕是要烦劳你了。”
看夕颜一副淡然出尘的模样儿,让木槿想起了沁雪和玉簪,一样的脱俗,一样的超然。辞别了夕颜,木槿便问梨蕊:“王妃的祖籍在南边儿么?”“像是登州,”梨蕊想了一会道,“奴婢也不太清楚,不过听杏帘说,王妃的母亲过三年,她要跟她的父亲回登州去……”
登州,木槿的印象里,绿妍好像是嫁到了那边儿,是她的舅舅家。想当初绿妍宁死也不愿嫁,却终是被苏姨母逼着嫁了出去,真真是可怜。想起夕颜说起的要自己负责安泽宇的饮食起居,方才走进安泽宇的院落。
然而让木槿吃惊的是,这处院落虽然不大,却在篱笆两旁,栽种了许多的槿花,红的似火,粉的如霞,白的似雪,青石板处,隐约露着一条小径,顺着小径穿过,却是一池湖水。
虽然木槿心里清楚,这池湖水便是自己的后院,可是却十分不喜安泽宇的设计。却也无奈,走上石阶,推开门子,木槿看着眼前的摆设,极是朴素,连床帐也没有纹饰,桌案后是一方书柜,摆满了许多书籍。
动起手来擦拭着桌椅上的灰尘,重新将笔墨收拾一起,然后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翻看着桌子上的《孙子兵法》。很静的周围,没有一丝响动。梨蕊见状,只好悄悄退了下去。
一身风尘的安泽宇回来了,才一进门,绕过纱帐,却看到一身水绿色绣花的木槿,端坐在椅子上,安静的看着书。阳光透过木格纱窗,将木槿乌黑的发丝染成了金色。
没有打扰她,他只是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木槿。如此温婉秀丽的女子,娴静时如娇花照水。真希望此刻时光停留在此时,这样就可以一直陪着木槿。不知过了多久,木槿才抬起头,轻轻地合上书本。
玄色衣袍的安泽宇,正出神的看着自己。木槿这才意识到,或许他在这里站了许久。“王爷……”她轻声唤着,“奴婢不知王爷……”“你也喜欢看《孙子兵法》?”听不出是何意,木槿只是点点头。
他缓步走到桌案前,问道:“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于上同意,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危也;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之者不胜。”木槿随口答到,却让他吃惊不已。
若说是男子喜读兵书也便罢了,一介女子竟能熟读如此,可谓才女!他又道:“故曰:知己知彼,百战不贻。”“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败。”又是一次滴水不漏的回答。
“以前看过么?”他犹自不信,木槿回道:“只是方才随手翻看了两眼,粗略记得几行罢了……未曾经得王爷同意,还望王爷宽恕……”不想他却微微一笑,道:“本王得此一红颜,夫复何求!”
一旁的木槿听了,脸儿不禁一红,低声说道:“奴婢已将卧房收拾好……若没有什么事儿,奴婢就先告退了……”说着低着头退了下去,早已守候在林荫下的梨蕊见木槿出来了,说道:“方才我见王爷回来了……”
独自倚坐在纱窗下,看着落日的余晖一点一点,从西山下落尽。木槿忽然觉着自己好孤单。以前在陆府的时候,有那么多好姐妹,虽也是吵吵闹闹,却是那么温暖,如今在王府,魏王对自己好是好,可是怎么那么寂寞?
“瑾姑娘,王爷让你过去一下,”梨蕊隔着纱窗冲屋子里喊道,“快点出来,王爷看着很是不开心呢。”木槿不敢耽误,因为上次安逸云就是脾性不好,才连带着陆府上下的人都被责罚了一番。
这样想着,木槿便匆忙往那个院落走去。路上起了凉风,木槿只觉浑身瑟瑟发抖,才意识到没有穿外衣,可也顾不得这许多了。打起门帘,只听见里面传来安泽宇的声音:“替本王更衣。”
轻轻解下他的衣衫,挂在衣架上,然后又沏了壶暖茶,放在桌子上,接着便铺起了床铺。“后日是逸云的生辰,却不知送什么贺礼好,”他啜了口茶说道,“不如你来说说看。”
没有说出名字来,可是木槿也听得明白。后日是九月初一,许是他的生辰了。“不是在跟你说话么?”他见木槿没有理睬自己,有些愠怒,“过来说话。”木槿只好放下手里的活计,站在他的面前。
再次凝视着眼前的木槿,只是穿了一件单薄的紫红色小袄,连件外套也没穿。便随手将自己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道:“这快要立秋了,注意穿厚些。”木槿有些受宠若惊,微微点点头。
他拍着自己身边的空位说道:“坐下来说话,别只站着了。”不敢惹他,只好听从了他的话,坐了下来。“你倒是说说,送什么贺礼较好?”她只知道,安逸云最喜瑾花,最喜《春秋》。
可是这些能说么,不,这些不能说。如果说了,安泽宇必会认为自己和安逸云相识,她可不想太多人知道,自己与安逸云认识。于是她便说道:“奴婢敢问王爷,与那齐王殿下相交如何?”
“他是前朝太祖皇帝之子,”安泽宇说道,“因为立了站功,被封为齐王,又兼领着北疆大将军一职,颇得皇兄赏识,本王对他也是很欣赏的。”“若是相交甚好,必然是他最爱之物。”木槿答道。
他站起身,自语道:“按辈分上来说,他是我的侄儿。年龄上却只相差两岁,若说他的最爱,本王还真是不知。”世上奇珍异宝虽多,可是没有一样适合他的。她的手心不经意间碰触到了怀里的那方绣帕,心跳不已。
还是在陆府的时候,木槿便绣了这方绣帕,上面一支瑾花,含苞待放。准备了许久,要送给他,可是一直没有机会送出去。如今魏王要送贺礼,这不正是大好的时机么?
不过很快,她便否定了这个想法。刘氏和梁夫人,以及夜辰还被软禁在旧书阁处,还有贺香兰,这么多条人命。不能为了自己,而让她们葬送性命。虽然很想见到他,很想和他在一起,现实却是不允许的。<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