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很快就停下了,她听到外面层层阵阵的脚步声,不禁心里一声冷笑,好大的阵仗!自己掀开帘子跳下马车,看着前方雅致的院舍,原来车已经开进了二门。再看看面前一群阵脚严谨有素的侍卫,以及正当前那个眼熟的常服将领,她沉默半刻,带着讽刺一笑道:“好久不见了,关戊江!”
传说中的北域都护关戊江,对于此完全没有表露出任何窘意和反感,声若洪钟的一抱拳:“末将关戊江,拜见公主殿下!”率先带着一干人干脆利落的跪了下去,瑶娘听着那一声久违的称呼,心里百感交集。烈阳渐垂,霞光万丈透过高屋檐角,五脊六兽也仿佛沉寂于这份孤绝之中。满园子跪着的人各个姿容挺毅坚定,唯一站着的那个却满心疮疮不知何夕。
瑶娘听到一个声音,带着她所不熟悉的漠然淡淡道:“起来吧!关戊江,都到这般境地了,还做这般姿态,有趣味吗?”
关戊江抬起头,眼中一片坦诚,朗声道:“江受皇恩浩荡,万死难报。公主是天子血脉,无论何时何地何因果,臣面君而拜,皆是道理。”
瑶娘懒得再多听这套官话,径自往里走,道:“罢了,这些虚话放在别人面前去说吧,我一个斗升小民没这个福气消受,我只要找我儿子,他在哪个院里?”
关戊江再对她一叩拜,才领着人起来,跟过去保持着落后三步的距离,恭敬道:“欧家小哥儿是咱们府上的贵客,岂敢怠慢,眼下正在正院里等着殿下……”
瑶娘的步伐一阵快过一阵,心思早就急乎乎的向前飞过,穿过堂院,只见正院屋里隐隐约约有几个人在里面说话,她微微提起裙角,不顾他人的眼神,飞快的向前方跑去。越来越近,那个坐在下首椅子里还翘着脸向外瞅的孩子,不是她的糯儿又是谁?看到他圆润小脸的那一刻,瑶娘眼中的泪再也控制不住喷涌而出,终于找到了!她的糯儿一点肉没掉,也没受苦难,太好了,她终于找到他了……
糯儿远远一声带着颤音的:“瑶姨!”也颠颠跑了过来,两个人抱在一起,瑶娘一遍遍的摸他的小脸小手小胳膊,给他擦着泪,摸乱了他的头发,不住的念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糯儿一张小脸哭的稀里哗啦,他把脸埋在瑶娘怀里,呜咽道:“糯儿错了,糯儿……太笨,中了计,拖累了瑶姨,是糯儿害了瑶姨……”
“不许胡说!”瑶娘爱恋的摸着他的后脑勺他的发顶他的耳朵,一遍一遍稀罕不够,她喃喃道:“不关糯儿的事……糯儿只是一时心急,孝心可怜。瑶姨也有错,瑶姨没有把自己过去的事情处理好,害的糯儿受惊了……”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说着贴心话,全然不顾周围尴尬的注视目光。关戊江干咳一声,学着身边小斯油滑的语调尽量小心翼翼的道:“哎呀这太阳晒得~人都团聚了,有什么话进屋说多好,还能一边喝着豆汤一边说,滋润嗓子多好……”
瑶娘擦净糯儿的小猫脸,抬起头,看到从正屋内走出来的妇人已经到近前,规矩的叩拜下去,口道:“臣妇关萧氏拜见殿下,愿殿下万福金安!后堂有净室,臣妇服侍殿下去换洗一下可好?”
瑶娘飞快的用袖子擦净自己的脸,直接道:“不需得,有什么话,尽快说便是!”言罢直接拉着糯儿进了屋子。
瑶娘现在一颗心彻底落回肚子,人也有些放得开了,左右都走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扭捏的,她拉着糯儿直接坐上正堂主位,扫视着外面进来的人,坦荡的很。糯儿却扭捏着不敢坐,坚持的站在了她身后。瑶娘一声长叹,是了,糯儿现在书读得好,阅历礼仪也跟着上去了,加上这几天住在这府里,受着这里的风化影响,自然没那个胆气在北域都护面前放肆。也不知他对自己过去的身份知晓了几何?这事如何开口,如何说清了,瑶娘一想便觉得头疼。
她看着面前规矩站着的关戊江,有气无力的道:“罢了,关将军。也不必兜圈子了,有话就请直说吧。”
关戊江仍是一脸的忠君爱国,诚恳道:“天色渐晚,臣不敢劳累殿下,‘英华院’早已收拾好,一会晚膳便送到,粗茶淡饭陋室还望殿下海涵。这里是臣在瑁阳的府邸,殿下可安心居住。今夜就不叨扰您了,令公子久别重逢,想必有很多体己话要讲。殿下若没别的吩咐,臣等告退……”
瑶娘不禁一怔,关戊江这一出是该说贴心呢还是肆无忌惮呢?觉得她到手的鸭子飞不了,就捧着她温水煮蛙?她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不自禁就想讽几句。可余光里瞥见糯儿小脸绷的紧张,又怕今天的阵仗吓到他。心里一叹,牵起诺儿的手,淡淡道:“都护大人有心了。”一句话不再多言,直接跟着下人的指引一路往小院里去了。
关戊江这个院子买的好,外面看着平淡无奇,但只有进来才会发现收拾的很是讲究。听糯儿的话里意思,这府里面最正派的是主院,可要说最精致最绝妙的住处,还是他现在住的“英华院”。不仅四周朗宇花园包围,还是个听雨赏竹的好地方,里面的藏书不计其数,其中的孤本更是让他惊掉下巴。
瑶娘微笑着听他絮叨这几天的见闻,这样活泼好动有些话唠的样子,才是她熟悉的那个糯儿,她不去想明天不去愁将来,只要好好享受这个宁静的夜晚,听糯儿讲着那些“大见闻”,便觉得心里一片安宁。<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