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不要追呢?”郑卿弱弱问道。
郑国丈瞪了小儿一眼,怒道:“身怀绝技之人性格不羁为常事,追什么追,还不多安排些人取水救火,一天到晚就知道混迹千雪楼,没点正事。”
突然又被父亲教训了一顿,郑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带了一干人,忙着救火。
郑国丈又吩咐大儿子:“你亲自去查这事,把这烟火的来龙去脉都给我查个清楚,接触过的人都要一一盘问,与我们郑家有过节的也都暗中查一查,宫中与皇后娘娘敌对的妃嫔与宗族,都暗中留意,竟然赶砸我郑家太夫人百岁宴的场子,我郑家觉不会善罢甘休。”
郑府忙了大半夜才把火给扑灭,郑皇后带着女儿连夜赶回了宫中,第二日午时,宋国户部负责军需事宜的李大人从郑府宴席归家途中,暴毙于轿中,太医和仵作皆查不出死因,只道李大人饮酒过度而亡,民间则流传着李贪官克扣前方战士军粮,被江湖侠义为怀的高手刺杀,不日,就成为老百姓茶余饭后闲聊中的一段佳话。
宋帝大怒,下旨令郑国舅彻查爆炸案,凡牵连者统统杀无赦,往日与东宫太子派系有过节的官员、妃子和皇子们,无不战战兢兢度日,生怕被郑家借刀给杀了,毕竟郑家父子的手段,也是众所周知,朝廷上下,一片惶恐。而郑国丈与太子不负众望,趁机除掉了几个对手,此事纷纷扬扬闹了大半个月才结束,郑府大火一事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
景王与母亲乔贵妃受族亲除夕夜刺杀寿安帝姬一事牵连,整个新年都默默呆在宫中,甚少露面,尤其乔贵妃连初一祭典大礼都称病未出,宫中宫女太监嚼舌根都道乔贵妃是夕阳西下,盛宠不再,怕要如那流星般就此落寞了,而乔贵妃与儿子女儿玩耍时却笑道:“人当识时务,鸡蛋不可硬碰磐石,做大事者需先学会寂寞。”
朝堂中,众王子中,郓王赵楷风头渐胜景王,势力与太子赵桓有的一比,原本默默无闻的济王赵栩在皇后娘娘的提拔下,也渐掌管了些事,没有母亲没有外戚的他,在众皇子中本完全说不上话,却因在皇后娘娘宫中抚养了几年,又与宋帝爱女寿安帝姬交好,这平添赚来的福分,倒也是羡煞旁人。
后宫中,乔贵妃被禁足,崔淑仪与淑容陈娇子成为新宠,尤其崔氏,短短几日竟从淑仪晋升为淑妃,宫中位份仅次于郑皇后、乔贵妃及王德妃三人。
宋帝生来多情,素来怜香惜玉,在位二十余年,后宫女眷多则上千,而宋帝终究只是一人双臂,后宫大多女子都是青灯石壁相伴,往年也不乏获得宋帝垂帘的女子,只不过这些女子大多都如昙花一现,不能长久,如曹美人、蒋美人及朱贵仪等,哪个不是花容月貌,精通琴棋书画,却躲不过红颜薄命的宿命。
这崔陈二人,崔淑妃是宫里的老人了,进宫也有二十余年了,生不逢时,先遇王贵妃与郑皇后,后又遇上大刘氏与小刘氏,愣是在宫中默默无闻了二十余年,好在宋帝是念旧情之人,今朝才复得宠,那自是谦卑的多。而陈娇子是新人,本就谦逊,所以,这二人相比乔贵妃的张扬,则低调谦逊的多,对郑皇后恭敬有礼,对深受宋帝宠爱的寿安更是嘘寒问暖,体贴有加,也颇得宋帝与郑皇后欢欣,试问哪朝皇帝不愿后宫安宁。
一年一度的除夕,与往常一样,贴门神,挂灯笼,沐浴,穿新衣,给母后拜年,母后总会有特别的礼物赠她。与母后一同向父皇拜年,吃年饭,与七哥哥、金银,还有旺财一同放烟花,在雪地里,似乎每年除夕,汴京都要下雪,大雪一场接一场,厚厚的,凉凉的,却又暖暖的,满地的雪把夜色照得透亮透亮的,一朵朵烟花将雪地打扮得极好看。
例行的国宴却是最无趣的,各府的皇子皇孙走在一起你斗来我斗去,还有大宋国的皇亲贵族们,还有汴京城的高官们,聚在一起,吟诗作画,风月依然,总是格外和谐,就如夏日暴风雨前的宁静。梅杏雨听过几回,无什有趣的,许多年后,梅杏雨想起每年的除夕国宴,都清晰的记得皇帝和大臣从来只聊风月,而无关国家民情,这也注定了后面的悲剧。
活到此时,梅杏雨早已深深领悟到:再好的风月,总是不如柴米油盐酱醋茶。
国宴完了,便是家宴,各宫的娘娘或浓妆或淡抹,皇子公主都懂事乖巧,皇帝坐在正中间,皇后紧挨着,夕延深受宠爱,皇上与皇后从不会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坐在他人中。许是白天玩得有些累了,除夕当天总是很早便要起来与母后一同为皇帝为大宋子民祈福,两杯国酒下肚,夕延早已困得睁不开眼了。
夕延知道她的父皇并不是位明君,他不爱朝政,只爱风月,他没空理会国事,却每天手把手教她写字读书,对其他的子女虽不似对她这般上心与宠溺,却也是极其温和的,他每个月都会考察子女们的学业,他每个节日都会参加家宴。
不可否认,他是昏庸的皇帝。
不可否认,他是慈爱的父亲。
不可否认,他是绝世的才子。
她的父皇,这一生,只用上半身思考风花雪月;她的父皇,这一生,却用下半身思考整个人生,总之,她的父皇常常用下半身治理国家,所以,她一直都有很多母妃。
即使他今年四十四岁了,已经有了孙儿,他依旧热衷于纳妃,尤其是貌美还有才华的妃子,以满足皇帝的上半身和下半身。
所以,大宋的官员们喜欢重金培养女儿的附庸风雅。
无聊的宴会,无聊的妃子,夕延迄今只大约记得一半人的模样,至于名字与封号是基本上弄不清,这其中还不包括昭容以下品阶的妃子。
她的这些母妃们,大都很能生,她们之中,很多人的一生都几乎是在怀孕生子与育子怀孕生子中度过,拜她们所赐,夕延有五六十位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大宋有五六十位皇子公主,自父皇登基后,便再也没有人为大宋的后继担忧过了。
只是这可苦了他们这些皇子公主了,平常家宴,要打个招呼,都得转昏了头,许多人一年也说不上几句话,她称他们为最陌生的亲人。
除了七哥哥,她的母妃她的兄弟姐妹都不爱她,都恨她,夕延五岁时便知晓了。包括她同父同母的亲哥哥也讨厌她,夕延十岁便读懂了他眼神中的厌恶。
树大招风。
夕延尴尬的扫了一圈,确实没有有趣的人和物,夕延摇摇头,艰难的合上了双眼,趴在母后的怀中,呼呼大睡起来。
这些熟悉又陌生的人,她和他们有着相同的血液,却说不上几句话,生在帝王家的悲哀从来就不是说说而已。
他们是一样的高兴又难过。
那种矛盾,她懂他们。
过了除夕,就是春节,立春过后,又是元宵,转眼即过了正月,往年此时早已“园杏红萼坼,庭兰紫芽出”,不觉春已深了,而今年的天气却格外怪了些,陡峭春寒,长江淮河以北,日日冷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汴京人多愁善感,夜里北方犀利,吹得人心荒凉一片。
人在富贵温柔乡尚觉荒凉,身处雁门关山外更显凄楚。<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