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气得要疯了,嘴唇不断抖:“她没问你们要过零用钱,她自己打工自己花,有什么错?”
母亲从来没见过我顶嘴,竟然被气得眼睛都红了:“你想想你以后,你大学呢?你买房买车呢?结婚生子呢?都是我们帮你操办,你根本不理解我们的辛苦。李欣她自己有钱就不该让我们养她!”
我跟她在诊所里吵了起来,外面不知何时汇聚了一群看热闹的人,神色怪怪地议论。
老医生让我们不要吵了,母亲甩出一点钱给他就走。
她把医疗费带来了。我抓着脑袋心里一阵又一阵的刺痛和无力,为什么会这样?
这一天我都没有回去,老医生可怜我们,让我们住诊所了,只说别乱动药品。
我连连道谢,等他回家后立刻将卷帘门拉了下来,我受够了镇上那些人的目光了。
隔绝了外面的一切,诊所里安静得可怕,我将所有灯都打开,然后坐在李欣旁边看着她。
她还在熟睡,小小的一张木板床上只有一张白布,她侧躺着,不敢让背脊碰到木板床。
我将整个手臂都放过去,贴在她的背脊上,我想支撑着她睡觉。
后来她的整个身体就不知不觉压在我的手臂上了。我笑了一声,总算可以为她干点事了。
我不敢睡着,怕自己无意识将手臂抽回来,那样会让她很痛。
从天黑熬到凌晨,我数次睡着又很快惊醒过来,诊所里无声无息,清冷灯光下是一个可怜的女孩。
后来天亮了,老医生过来了,她看了看李欣的伤势然后说没大碍,修养几天就可以活动了。
李欣一直没醒过来了,我不能再霸占老医生的诊所,我说我现在带她回去吧。
如果现在不走,待会镇上的人起来了肯定又会围观嚼舌头。
我让老医生帮忙,将李欣趴我背上了。
她只是背脊受伤严重,我背着她再好不过。
她一直没醒,我快步地往家里走。初秋的晨风已经有些凉了,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而且背着她走路让我想起了往事,三年前那个小家伙,总是缠着我的小家伙,要我背她的小家伙,现在就在我背上。
我心里说,妹妹,我背你了。
李欣动都不动,我侧头看看她,她竟十分安详,脑袋靠在我耳边,一点一滴的呼吸打过来。
我轻声说对不起,如果她醒着我或许没勇气跟她说,但她睡着了,我就说了很多遍对不起,她依旧安详睡着。
我心想真好啊。
快步回家,家里竟然空无一人。我父母已经出去工作了。
我在窗的隐蔽位置摸到了钥匙,然后开门进去,将李欣抱回了我自己的房间。
她又安安稳稳睡去了。
我在她旁边看了许久,又有点怕她突然醒来会令我惊慌失措。所以我就去父母房间偷了点钱跑出去了。
去市场那边买早餐,回来给她吃。
但我回来后现我房间的门锁住了,我心中一怔,默默地将早餐放在房门口又跑了出去。
她已经醒了,把门锁住了。
我在外面漫无目的地走着,沿着镇子走了一遍又一遍,我想回去看她,却又怕见她,她会怨恨我吗?
中午我弄了点吃的又回去,早餐她已经吃了,我再次将午饭放在门口,然后又跑出去了。
一直逛到天快黑我才回去,买了几个面包,心想她好起来没有呢。
结果回家一看,到处都没人,我房间里不见了她的踪影。
我大惊失色,她去哪里了?赶紧跑出去到处找,天色已经暗了,镇上没有路灯,她能去哪里?
我找遍了镇上,然后跑到了大马路那边,我隐约觉得她要离开。
结果就真的看见她在大马路边上站着。
我跑过去又停了脚步,然后缓缓走过去。天黑了,最后一班公交车即将到来,她是要离开吗?
我走到她身后五米左右就没上前了。我看着她逐渐模糊的背影,心中堵,我想说点什么,说点什么好呢?
手指头捏紧了又放开,放开了又捏紧,李欣没有回头,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等最后一班公交车。
我终于开口,结果一开口竟然带着哭腔:“李欣......”
哭腔打乱了我的节奏,我一下子就说不出话了。李欣一滞,看着远处来路的目光收回了。
她并没有回头,就站在那里。天一旦黑下来,那些可恶的暗色就跟蝗虫一样弥漫得吓人,李欣已经完全笼罩在黑暗里了。
我还是说不出话来,等到某一刻,两道强光打了过来,公交车特有的声响响遍了耳畔。
从镇上第一间房子延伸到我眼前的公路,公交车的强光飞快地扫视着,照亮了我的脚下,然后扫到了李欣的身上。
刹那的光明,我看见她侧脸上的如雪死寂。
像是拉响了长号,公交车哀鸣着停在了路边,李欣慢慢走过去,她还有很重的伤,走路并不好受。
我眼睁睁看着她远离我,脚步不受控制追过去:“李欣......”
她已经踏上车了,车上唯有的几个乘客奇怪地打量我,尽管谁也看不清楚。
售票员喊我:“你上不上?”
李欣已经进去了,我上不上?
走两步又止住了,她厌恶我,她肯定厌恶我,不然也不会急着离开,而且头都不回一下。
我摇头了,车门关上,强光往远处打去,公交车在破烂的路上晃着远去了。
我哈着气蹲下,夜晚的秋风很冷人地刮着。